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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學子們未必有朝臣們那麼強烈的趨迎計議,但處於對聖人的敬仰,愛屋及烏下也希望能夠見識到聖人愛子的風采如何。
而且這位雍王殿下雖然新近出閣,但據說已經學通一經,在民間都是不折不扣的神童之選,自然也就讓時流對其充滿了期待。這些即將參加科舉的學子們,對於少有才名的雍王則就更有一份身份的認同感。
張九齡身在隊伍之中,心情之期待自然也不能免俗,但他位在隊伍中段,放眼望去只見到前方人的後腦勺,偶作踮腳,則又引起了後邊人的抱怨,心裡自是不無遺憾。
但正在這時候,前方已經停下來的儀仗隊伍中卻分出一名身著綠袍的官員,快步向後方隊伍行來,一邊走著一邊喊話道:「廣州貢士張九齡何在?前方相公有召!」
在一片嘈雜並群眾們好奇艷羨的眼神中,張九齡有些不確定的舉手作應,旋即便被那名官員拉出了隊伍,直向前方行去。
兩人穿過長長的隊伍,很快便抵達各色旌旗招展的儀仗前,張九齡還有些遲疑不定,不敢上前。
然而正在這時候,卻有一個略顯老邁的笑語聲響起:「張郎齒齡漸長,氣性怎麼不似少時精壯!總角之年便敢書謁老夫,入京之後反倒怯縮人後!若非細問張禮部,我還道你仍未入京、將誤考期!」
「王相公……」
張九齡循聲望去,便見到早年曾在廣州擔任刺史的王方慶正笑望著他,那眼神一如往年的欣賞與鼓勵,一時間讓他心情激動不已,此前倍感失落的心情頓時蕩然一空。
旁邊的張說眼見到這對忘年交的喜相逢,心裡自是充滿了鬱悶,沒想到王方慶這老傢伙插手來掏他囊里秀才,於是便將臉一肅,抬手阻止張九齡的腳步,沉聲道:「雍王殿下即將出宮,貢士不要出班亂走!」
王方慶聞言後便也笑著對張九齡擺擺手:「知你並未誤期便好,來日有暇再入邸細話,歸隊吧。」
雖然沒能跟王方慶細話別情,但在這樣的典禮場合下對方還能記掛著他,已經讓張九齡倍感感動,於是再作揖禮,便又轉身往隊伍中行去。
負責排隊的官員也並沒有再將他引回原處,而是就近安排在了隊伍的最前方。畢竟隊列前後都是隨意,王方慶這個前宰相、如今的國子監祭酒的面子也是金貴。
張九齡剛剛歸隊立定,便聽到朱雀門內樂聲大響,旋即便有禁衛賁士策馬徐徐行出,雍王出宮了。
第1007章 釋奠禮成,齒胄為繼
隨著雍王儀駕駛出皇城,龐大的參禮隊伍便再次動了起來,直向位於街南興道坊的國子監外廨。
路程雖只一街之隔,但隊伍行走的速度卻並不快,實在是沿途觀禮的民眾太過熱情,儘管有禁衛將士提前布置了警戒,洶湧而來的民眾們仍將寬闊的御街擠占了將近一半的空間。而且在視野所及的範圍內,連接縱橫兩條主街的路口處仍然有人潮不斷的湧出。
往常的釋奠禮雖然也是京中晚春一大盛事,但參與者主要還是包括科舉生員在內的士林中人,普通民眾們或許會湊個熱鬧,但絕大多數都不會全程跟隨。
眼下熱鬧的情形並不常見,原因自然主要還是雍王殿下參與典禮。過往多年,聖人將這愛子保護的太好,以至於世道中人無不充滿了期待與好奇,如今乍一入世,難免會引起群眾圍觀。
好在類似的情況朝臣們也有考慮到,今年釋奠禮的守備力量也較之往年增強倍余,由京營大將王孝傑親自坐鎮控場,群情雖然踴躍,也難衝破禁軍將士們層疊嚴密的防守。
儘管場面仍算有序,但四面群眾不斷呼喊所匯聚而成的嘈雜聲浪仍然讓人感覺不安。
王方慶等大臣們不免擔心第一次參加典禮的雍王殿下或會驚悸失態,紛紛靠近雍王的車駕以貼身守護指點。
雍王車駕乃是視野開闊的四望車,雖有薄紗垂帷,但也不能盡阻陽光與視線的投入。王方慶等人靠近過來的時候,便見到雍王端坐車中,對車外的嘈雜恍若未覺,不免略感安心,同時為雍王的少年沉靜而感到欣慰。
但其實在眾人所不能清晰望見的車中,雍王的神情也並未如姿態所表現的那樣淡定。
群眾歡呼的熱鬧場景,他並不是沒有見過,可往年凡所見聞,群眾們的歡呼聲那都是獻給他的父親。
李道奴也並不是沒有幻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人群中的焦點,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才真正感覺到這一份熱烈歡騰中所蘊含的壓力。
那些人眼的關注與不絕於耳的歡呼聲,簡直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而他則就像是波濤中的一葉小舟,心裡由衷的生出一股乏力感,更下意識便覺得自己尚不足以承受這一份榮光與期許。
他雖然端坐不動,但掌心裡的汗水卻不斷湧出、擦之不盡,周身更覺燥熱難耐,到最後昏昏沉沉的思緒中只剩下一個念頭,絕不能形容露怯、辱沒了阿耶的神武英名。
車駕自朱雀門行至興道坊的東門只用了一刻鐘有餘,但車中的雍王緊張之下卻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恍惚間只覺得似是一瞬、又好像極為漫長,車駕便緩緩的停了下來。
「請雍王殿下落車!」
周遭雖然聲浪嘈雜,但李道奴仍然捕捉到了國子監祭酒王方慶的聲音,他受封未久,對於這一新身份還沒有足夠的代入感,直到王方慶再呼喊了第二遍,才在心中驟作一警,抬手重重的按在隨駕的小宦者肩上,深作幾番呼吸,然後才在車中站起身來,緩緩地步下車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