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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他還是娶媳婦了,他四叔李旦倆媳婦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又能怎樣?還不是得沒事人一樣,偶爾讓他媽牽出來溜一圈,做場大戲?
顯達時,烽火諸侯博一笑,困蹇時,拋妻擲子只求活。人間再怎麼不值得,一根骨頭拋過來,該舔還得舔。
帳幕里,兩家女眷也在作擊球遊戲,倒是時下比較正統的玩法,烈度並不高,更加考驗技巧。李潼看到自家娘子手捧紙板,站在場邊記錄,便入前笑語道:「怎麼不入場遊戲?」
小娘子風帽掀在腦後,小臉曬得紅撲撲,有些委屈道:「我太厲害了,幼娘她們不讓我登場!」
「哪有這樣道理?我來計數,上場去把她們打得落花流水!」
李潼接過紙板,把這娘子又推回場中。
唐靈舒歡呼一聲,抓起球杖便往場地中跑去,一邊跑一邊不無自得道:「殿下讓我回來的!」
這小娘子登場後,自有一股虎入羊群的氣概,幾番比試,俱都大比分的領先。
李守禮一副老司機姿態,主動上前擔任其他人的場外指導,但那幾人還是落後,氣得捶胸頓足、喋喋不休,又被惱羞成怒的李幼娘揮著球杖滿場驅趕。
帳幕中一片輕鬆歡笑聲,韋團兒行至李潼身側,低聲道:「殿下,昨夜龍鱗宮中,梁王一家……」
她講的是武三思一家被嚴懲的事情,因為剛剛發生,事情還沒有擴散開,但韋團兒當然是有途徑知曉。
李潼聽完後也是一樂,在局面僵持的時候,真的是要比拼哪一方豬隊友出錯率更高。他這裡還在算計著該怎麼破壞武裴兩家的婚事,沒想到武三思他閨女先自己乾淨利落的解決了。
「離苑之前,娘子尋機見一見華陽夫人,告訴她名門少俊、不患無配。」
李潼倒也不指望能夠跟御正厙狄氏達成多緊密的聯盟,再說這些女官們無論再怎麼親近顯赫,說到底只是女皇的附庸,講到獨立自主幾近於無。但若能得有一份默契,關鍵時刻稍存立場,便能助益許多。
韋團兒聞言後連忙點頭,又不乏憂慮道:「今日陛下或就要決王妃出在誰家……」
「放心,無論哪一家,門庭故事依舊。」
李潼對她笑一笑安慰道,但其實自己心裡也有些沒譜。
選定哪家王妃,對他而言是政治上有了一個天然的盟友選擇,能夠在規則之內進行更深入的合作。但是一個新人入邸,背後還有著他奶奶的意志存在,無疑會讓門邸之內情況變得複雜起來,韋團兒等人有所擔心也是正常。
眼下這個時機,李潼雖然需要人勢援應壯大自己,但其實不怎麼樂意通過聯姻的方式獲取。但人選不是他能決定的,時機同樣也不是。儘管心裡也有一些籌謀打算,但這話題還是不好跟韋團兒展開的說。
「著衣尚新,擇人戀舊。新人乍入,初時是少有情分上的擔當。既然註定將要同活一邸,相處時也就和氣當先。娘子人事經驗不乏,我是放心的。孺人歷事簡單,若有行跡疏忽,希望娘子能稍作拾補。」
李潼的擔心,主要還是來自他奶奶的壓力。
這女人在處理家庭關係的時候實在太強勢,對於他們或許還有血緣和政治上的考量,但是對於女眷們則就是零容忍了。無論他四叔的妃子們,還是剛剛遭殃的武三思妻女,也都用各自悲慘重複證明著這一事實。
與此同時,大內流杯殿中,賜宴也即將開始。
今次表意希望能與代王殿下聯姻者,共有十幾家。這數字看似不大,但在京五品以上者統共不過兩百多家,扣除一些家世寒素、或沒有適婚娘子在選以及其他各種原因者,比例已經是極高。
眼下各家也都被引入流杯殿外,等待聖皇陛下駕臨。此時外殿中,在席各家相顧之下,既有幾分羞澀,也都各有一種當仁不讓的氣勢。
凡能入選的人家,自然都是不凡,彼此之間或許還沾親帶故,結果為了爭搶一個婿子而齊聚一堂,面子上總是有些不太好看。
比如同為天官侍郎的張錫,就代表清河張氏在席,與同僚鄭杲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延伸的接觸。而鄭杲與同族的右衛率鄭歆,除了各自點頭致意之外,也全無言語交流。
場面雖然非常的尷尬,但卻少有人後悔這樣的選擇。聖皇臨朝以來,特別是垂拱之後,天家事務腥風血雨就多,但論親結誼的喜事卻罕有。
特別聖皇陛下居然特意抽出一天的時間來,親自主持此事,對代王殿下的眷顧之深也真是體現無遺。而且也不得不說,代王無論是才情意趣,還是入事以來所表現出來的幹練,也配得上大家不顧尷尬的踴躍爭搶。
至於那些跟隨各家家長出席的眾娘子們,這會兒則都已經緊張得不知尷尬為何物。雖然鉛華濃施的臉龐看上去也都莊重典雅,但是憑案下的手也都各自緊緊攥住,汗水不斷從手心裡沁出。
各家聚齊之後,又有兩人登殿行入,乃是宰相魏元忠並司屬卿武重規。各家起身見禮後,又有一名女官行來,則是身穿莊重宮裙的上官婉兒,入殿後便說道:「陛下召諸家夫人並娘子入內殿見拜。」
眾人聞言後又連忙起身,那位鄭夫人見到上官婉兒行入時,就連堂上的宰相併宗王都起身而迎,心內已是一驚,忍不住湊在自家夫主身後低語道:「這位上官內應制,何得如此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