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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周邊園業之間仍有近千徒卒,只是真正的精卒包括精良器杖都被廬陵王一行選走,剩下的只是一些韋嗣立在汝州所招募的草野亡命之徒。聽到騎士的呼喊聲,這些人也紛紛從藏匿的地點沖了出來,亂糟糟的不成陣勢。
聽到這傳信聲,裴伷先臉色先是陡然一變,片刻後則連忙將身邊僅剩的十幾名精卒招聚起來,器杖分發之後牽馬而出,望著莊園內外這些不無驚慌的烏合之眾們大笑道:「此為都內貴人早作定計,擁王從龍,功成此日!諸員隨我奔赴神都,入城之後,錢帛任取、官爵盛授!廬陵大王已經先行一步,先登為功、落後莫怨!」
喊完這一通口號後,裴伷先等十數騎已經挾著廬陵王庶子李重福衝出園業,並向北面的神都城方向馳行而去。
其餘員眾見狀後,也都彷徨盡消,將剩下的器杖、馬匹等哄搶一通,然後便叫囂著衝出了門。這些人能被韋嗣立招聚起來,本身就是不安於室的無賴潑皮,做著擁王從龍的美夢,甚至都搞不清楚此行真正意義所在,就這麼鬧哄哄的沖向了二十多里外的神都城。
第0767章 龍麟潛邸,入此能活
傍晚時分,代表著宵禁開始的街鼓聲並未按時響起,而這也意味著神都城內的秩序已經徹底崩潰。
長夏門東歸德坊,地當神都城水陸出入門戶,坊中因此邸店林立,也難免受到席捲全城的騷亂波及。而且因為常有客旅聚居於此,坊中品流更加複雜,騷亂爆發起來的時候也就更加猛烈。
坊中西曲伊水穿坊而過,是客貨雲集所在,早在城中別處騷亂發生的時候,便有心憂商貨安全的商賈們組織腳力圍設柵欄,隔絕內外,反應還算及時。而在親眼見到一路增援長夏門的南衙禁軍彼此於坊外長街上一番鬥毆廝殺後,坊里的氣氛便也發生了變化。
有一隊受僱於商賈的腳力趁機向貨主討取錢物補助,理由也很正當,他們此前收取的腳力錢只包括貨品的運輸與搬運,可現在還要兼職護衛。適逢都畿動亂,風險陡增,這些只憑一把力氣養家餬口的腳力們想要更多一份財物傍身以為保障,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這一要求提出來的時候,卻遭到了貨主斷然拒絕,不願接受這種坐地起價、趁火打劫的行為。此時城中鬧亂已經越來越激烈,本就人心惶惶,彼此口角爭執起來,又沒有一個強力的第三方協調仲裁,最終便發展為武鬥。
腳力們仰仗人勢,將貨主並其奴僕毆打一通,繼而便將物貨哄搶一通,推開柵欄便向曲里四處逃竄。這一番行為瞬間便將坊里本就人心惶惶的氣氛打破,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其中,很快整個坊區便陷入了鬥毆哄搶中,那些因傍地利而日進斗金的邸店便成了重點關注的對象。
在這當中,有一處邸店內有二十多名壯卒駐守,各持棍杖驅逐毆打街面上敢於靠近的強盜兇徒。雖然暫時還沒有被沖入進來,但隨著其餘邸店相繼告破,此處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兇徒,勢如狂風巨浪中一塊危立的礁石,被拍碎只是時間問題。
「田阿兄,亂勢越來越兇猛!若再不更換器杖、狠殺一批,咱們怕要守不住了!」
邸店前庭剛剛打退了一波強人後,一名眼角烏青的壯卒退回邸店中,望著話事人不無憂慮地說道。
聽到牆外傳來的雜亂打鬥聲、以及牆頭上頻頻探頭的強盜,田少安也是一臉的憂色,對於眼前這一局面倍感頭疼。入城之前,他也沒想到神都城竟會亂得這麼快、這麼徹底,現在身負的使命都還沒有一個眉目,便要面對一個群眾圍攻、去留兩難的困境。
他這裡還沒有做出決定,牆外便又響起了一串更加猛烈兇惡的打殺叫罵聲,顯然這一處碩果僅存的邸店引起了更多坊里兇徒的關注。
「分發甲械吧,保命為先。若實在抵擋不住,便先棄此處。」
情況危急已經不容拖延,田少安將心一橫便做出了決定。
隨著田少安一聲令下,邸店後方便搬出了十幾具的戰甲並刀劍器械,前方分出十幾人入後武裝,防衛稍有鬆懈,霎時間便有幾十名兇徒趁勢沖入了進來。
然而很快,這些人便發現迎接他們的並不是滿倉的錢帛貨物,而是許多甲械精良的悍卒。邸店內諸故衣社徒本就精壯強悍,更換了甲械之後一個個更是戰力驚人。
那些沖入進來的兇徒們只是一腔慾念驅使,手中連像樣的器械都無,遭遇了這樣的對手,無異於浪花拍在了鐵壁上,直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很快,邸店中武裝起來的悍卒們便將沖入者盡數殺退。哪怕他們並不以殺戮為樂,邸店前方也漸漸的被血水染紅。
這血腥的一幕讓人膽寒,坊外那些強徒雖然叫囂兇惡,但本質上也不過是環境感染、一時貪念,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強盜悍匪。在眼見到對手強悍,再沖便會有生命危險後,一顆躁動的心也快速的冷卻下來,漸漸向周遭街曲潰退。
亂民們想要避開這一處殺場,但田少安卻不想讓他們退走。他們這一身武裝器械毫無疑問都是禁物,一旦被官府察知就會有極大的麻煩。
雖然說坊里喧鬧多時都無官府衙役與禁軍將士沖入鎮壓,神都城中看似已經失控,但田少安困守邸店中,終究不了解城中大勢變化。如果接下來官府能夠成功控制住局面,他們一行人必將無所遁形。而且眼下這種混亂若能融入下去,稍後的行動與計劃都會有更多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