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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於這個牽強認來的表弟,房融也是充滿熱情,得訊之後即刻出迎,給足了面子。
李潼這會兒心情急躁,則就沒有那麼客氣了,下馬之後便疾聲道:「史縣尉情況如何?」
「史縣尉因公招損,幸在沒有性命之憂,目下正安排在衙中廡舍,卑職即刻便引大王上前探視。」
房融上前接過少王手中馬鞭,轉身遞給身後衙役,然後便引領少王一行走入縣衙,繞過前廳官堂轉入側後廊舍,一邊走一邊說道:「聽聞史縣尉於大王府下供事不過短時,大王卻仍聞警情急,即時來探,這一份上下情篤的和睦,也實在讓人羨慕。」
「人情綿長,又怎麼會因事而斷。」
李潼隨口回答了一句,也是這會兒心情欠佳,否則興許再加上一句不用羨慕,等你以後遭殃了、我也這麼對你。
來到安頓史思貞的廡舍外,李潼才知其人經過診斷之後已經睡下,是驚馬跌落、筋骨小折,倒是沒有什麼刀劍加身的明傷。至於其隨員們情況也是類似,只有一個比較倒霉的肋骨折斷、內戳傷害到臟器,到現在還在救治。
了解到史思貞傷情並無大礙後,李潼才鬆了一口氣,也不再急於入內打擾史思貞休息,在縣衙中尋空舍坐定,然後才望著陪坐側席的房融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史縣尉何以平地遇險?」
人既然沒有大礙,那就要追究事因了。途中李潼也在思忖是不是有人針對他,但卻沒有什麼頭緒,現在西京對他惡意最大自然首推竇氏,不過他們一家還忙著埋親戚沒回來。
就算是有什麼報復的行動,針對史思貞意義也不大。畢竟正如房融所言,史思貞在他府中任事時間並不長,情誼深淺莫測。如果知道了他吩咐史思貞做的事情,無疑往上捅要比直接對史思貞下手好得多,也能給少王帶來更大傷害。
「這件事,長安縣廨也難辭其咎。細算起來,史縣尉這一次也是代人受厄……」
聽到少王發問,房融也不隱瞞,直接就將事情原委道出。
原來是長安縣發現一豪戶違禁私蓄奴婢,但在抓捕的時候出現了意外,被人逃到了京西始平縣中,幸在也沒有逃遠,在始平縣落網。
長安縣的案犯,當然是要由長安縣進行提押審理,不過近來長安城裡實在不太平,且不說建安王武攸宜家財遭劫,近日竇氏高門還發生命案,所以兩縣為了維持穩定,也實在乏人使用,只能委託始平縣將案犯押送回長安,史思貞負責此事,結果卻在途中出了意外。
案情雖然很清晰,但李潼還是疑心難消,繼續追問道:「那案犯身世、人情瓜葛有沒有什麼曲隱?」
這一次房融索性直接讓人將相關卷宗取來,讓少王親自查看。這當然是不合規矩的,但既然是縣令的吩咐,衙屬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李潼接過卷宗細覽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疑點。無非豪室蓄奴,而這奴婢卻沒有在鄉縣、市監處入籍,也沒有買賣的憑證,就是私擄為奴。然後這一戶主人將奴婢賣給別人,轉頭卻生了疾病暴斃,買家自覺虧了,訴上長安縣衙,於是引出了這樣一樁案子。
如果說有什麼特殊一點的,就是案中所涉奴婢並非關中本地人,而是嶺南巴中一帶的山民夷戶。
但這也推敲不出什麼特別的訊息,巴中一帶素多山蠻,這些人散居山嶺之間,不與外界俗同。常有強人橫徒遊走山嶺,將這些人抓捕、作為奴婢進行販賣。
敢戰士們在秦嶺之間清剿蜂盜的時候,便解救出來許多此類山蠻人丁,言語不通、也不好調教,索性便留在故衣社一些田園產業里作力役使用。
這種事基本上也屬於民不舉官不究的範疇,不是什麼大錯。但在長安這樣的京城大邑,對於籍戶規令森嚴,如果案犯此事,後果也是可大可小。特別如今長安城氛圍本就緊張,如果真的入刑細推,殺頭都有可能。
「大王,史縣尉醒了。」
李潼聽到門仆稟告,便起身走進房間裡,然後便見史思貞正強支身體要起身,連忙擺手道:「不要勉強,無謂傷上加傷。」
「卑職真是慚愧,竟為野中蟊賊驚逐,自傷不說,還做壞了公事,擾及大王,更是罪大。」
史思貞臉色蒼白,一臉的愧疚。
李潼擺手驅退其他閒人,然後才又問道:「賊徒身上可見什麼端倪?」
史思貞閉目回想,片刻後才搖頭道:「賊眾伏在草野,待我率隊經過,便沖行出來棍棒毆打驅逐,人人覆面,也無聲言。行動堪稱迅敏,體壯精悍,應是慣匪,有十七、不對,十九徒眾,是了,一賊奪馬時,腿胯僵硬,不習驄馬性,但又有兩三賊徒馬技精熟。還有、還有,其中一賊頸間有劍形紋刺……」
「不是一路人?」
李潼聞言後便又問道。
史思貞聞言後搖頭道:「奇在配合純熟,不是臨時拼湊……或許還有其他形狀特徵,不過當時情況混亂,卑職再定神回想,或還能……」
「還是先注意自己休養,不要過於勞神,這件事自有長安縣衙處理。」
李潼先安慰了一下史思貞,不過眉頭卻皺起沒有舒展。根據眼下所了解的內容,這件事基本能夠確定跟自己沒啥直接關係,可是又牽扯到史思貞,卻也不能說全無關係。
雖然案件是屬於長安縣,可案犯畢竟是在史思貞押運途中被劫走,也是失職之罪。西京近來多事,即將走馬上任的魏元忠將會怎麼打開局面仍是未知,不排除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殺雞儆猴,拿此當作一個典型來做,從重判罰史思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