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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祆廟雖然名為宗教組織,但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統治模式。祆正們掌握著信徒們的教籍,定時舉辦各種祀神儀式,接受信徒的捐輸並效勞,若非沒有固定的法令領地,簡直與大唐境內諸州縣都無甚區別。
薩寶府之類的組織則就類似於折衝府,只不過其組織民眾並非兵戶,而是西域諸邦國的那些商賈們。
西域與中國的商貿交流,秦漢之際便已經非常頻繁。薩寶即就是商團的首領,對了對抗漫長商路上的各種天災人禍等風險,這些商賈們往往成群抱團的活動,推舉隊伍中勢力與威信崇高者為薩寶,統一管理商團的各種行動。
這樣的商團組織進入中土之後也並不解散,甚至隨著一些胡商定居下來而在當地直接紮根存在。
前隋時也曾有萬國來朝的繁榮輝煌時刻,薩寶商團更是絡繹不絕的進入長安,朝廷索性正式承認這一類的組織存在,設立了薩寶府並任命薩寶並其之下的各類官職,作為管制入國諸胡的輔助。
在這方面,大唐也是因循隋制,並沒有將這一類組織撤除。西域入唐諸胡並不能直接編入州縣民籍,索性便入附各個薩寶府,由薩寶府管理他們在大唐境內的衣食住行等各種行為。
雖然祆廟與薩寶府這一類的胡人組織多少都具有一定的封閉性與獨立性,但其存在也的確幫助了朝廷管制並約束在唐胡人們的生活。
但是這兩類組織終究是游離於正常官府構架之外的外編存在,所以隨著其發展也是弊病叢生。
有的祆廟不再滿足於僅僅組織宗教活動,甚至在大唐律令之外實施教律以更加嚴格的管控信徒,濫設私刑、決人生死。
至於薩寶府則就更過分,這種本就因利益而聯合起來的商團組織隨著大唐商貿的發展也變得更加壯大,經營高利櫃錢、囤積居奇還算是比較規矩的行為,更有甚者還組織捕奴販賣、攔路搶劫等各種罪事。
因為商團本身就是有武裝衛隊存在,薩寶府也保留了果毅都尉之類的武官官職,這些薩寶府官員借著各種公私渠道,比旁人能夠得知更詳細的胡商行止與商事信息,儼然已經成了類似商霸的存在。
這一次朝廷出手整治亂象,主要就是針對這兩類胡人組織。通過前期的信息摸查,掌握了大量詳實的罪證,一出手便端掉了上百個非法的組織。
這樣的打擊力度,當然也是給內外民事治安帶來了不小的壓力。祆廟的信徒們本就有幾分宗教狂熱,容易受到蠱惑煽動,而薩寶府更是有著衛隊之類的組織。
但當那些核心的頭目被抓走之後,其他追從者們頓時便陷入了群龍無首的亂狀中,一時間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如何。
眼下關內諸州縣團練部伍也正因北征事宜而在地方上被徵調起來,這時節就算真的有敢於聚眾鬧事者,那也等同於找死。
更何況,朝廷這一次出手也並非完全取締祆廟與薩寶府這兩個組織,只是要剪除當中劣跡斑斑的壞枝。
那些被捕的多是胡人群體中的中層頭目,一些擁有普世號召力兼勢位不俗的胡人權貴們反而因為這一場清洗而頗有得益。
五月大朝中,朝廷又有冊授禮事。波斯王子泥涅師自西域吐火羅國入朝,受封為波斯歸義王、銀青光祿大夫、禮部侍郎同正員,同時授職祆廟大祆正、視正四品。
祆教本是波斯國教,波斯滅國之後其王子卑路斯東逃來到大唐長安,奏稟朝廷才在長安設立大祆廟。入唐不久之後卑路斯便客死異鄉,之後其子泥涅師便跟隨裴行儉西征西突厥叛亂。
泥涅師在西域逗留將近三十年,終究還是沒能在氣勢洶洶的大食人威逼下復國成功,只是困居於吐火羅國。而這一時期的大唐也是內外不穩,西域的霸權都屢屢受到吐蕃人的挑戰。
終於隨著時間進入開元年間,西域局勢重新恢復穩定,大唐的國力也再次變得強盛起來。
但原本意氣風發、矢志復國的波斯王子卻已經是年近甲子的蹉跎老翁,眼見勢力越發的岌岌可危,只能再向安西大都護府求助,再次返回了大唐長安。
恰逢聖人也要整治境內西域諸胡,對這位遠道來投的波斯王朝後裔自然也是以禮相待,任命其為祆廟大祆正,正是為了要從源頭上整改流傳入唐的祆教,試問還有什麼人能比波斯王室後裔更夠資格擔任祆教的宗教領袖?
之所以不在國中全面禁絕祆教,當然也是為了未來與大食國開戰而留備一手。大食國之所以兇橫一時,不只在於強大的軍隊,其宗教同化能力同樣不容小覷,甚至較之前者還要更加的強大與頑固。
未來大唐是必然要與大食國爭奪西域乃至整個中亞地區的霸權,所以除了軍隊武力上的建設之外,祆教這個原本波斯的國教也大有可作利用的空間。
因此這一次不唯是為了整頓國中的胡人宗教問題,也是要對祆教從根本教義上進行改良馴化,使之重新返回故土,再次煥發生命力。
因為有著這樣的意圖,所以這位波斯歸義王才被罕見的授予禮部侍郎這樣的南省郎官官職,而非虛領的南衙將軍。
除了入朝即得冊授的波斯歸義王之外,西域昭武諸國邦主也趁了這一股東風,各自加授歸義雲麾將軍,並薩寶都督、視從四品。
從此以後,諸薩寶府不再雜設,僅僅只保留九大薩寶府,凡西域諸胡皆入薩寶府錄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