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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考慮其他,單從風景而言,李潼這座府邸真是上佳。神都諸渠,伊水最清,其水分作兩道,自長夏門東西坊區流入城中,又在城中集賢坊西匯成一流,繼續向東流淌。
白居易《池上篇》有:都城風土水木之盛在東南隅,東南之盛在履道里,里之勝在西北隅。這是在炫耀他的履道坊宅邸。
履道坊地在履順坊南,換言之,後世美得讓白居易讚不絕口的宅邸,正好位於李潼河東王邸的南側,兩宅相隔一水而已,河東王邸水木之美無需多言。白居易的宅邸占地不過十七畝,河東王邸又比其家大了一倍有餘。
中唐時,白居易的好基友元稹所居正在履信坊,兩人相隔一道伊水唱和不斷。想到這些人文故事,李潼就頗有幾分第三者插足的惡趣感。
穿過左廂跨院,三人便來到了西園外。此處並沒有安排僕役居住,可見鄭金是很有保密意識。
一條長廊分出廂院,又有一道南北走向的磚牆隔開園池與居舍,牆塗朱色,內外雜種桃李。如今已經到了五月仲夏,果樹枝葉繁茂,桃花零落,有的枝頭已經掛起果實,青色暈紅,果香誘人。
李潼將待跨過拱門,卻又被鄭金拉住:「阿郎真要……」
「自家院舍,哪有不敢入的道理。」
李潼微微一笑,便又向內行去。
園中自有青石鋪成的路徑,牆後除了桃李之外,入眼先是一片竹林,翠竹直立、青蔥喜人。竹林之間雜有一塊塊的園圃,園圃中或植花木、或生蒲草。
但也能看得出的確是乏於打理,草木葳蕤、過於繁盛,甚至石徑上還有瓜蔓爬生,有的瓜果已經長到了拳頭大小。
穿過竹林,視野便漸漸開朗,有垂柳傍水而生,狹長的園池清澈見底,圍池有石堤、假山、涼亭並觀景的台閣。
木石圍成的園檻覆以青苔,檻中有未經修剪的花木肆意生長,既有牡丹、芍藥等常見花品,也有李潼辨認不出的花種,都盛開的異常絢爛。
伊水入園形成的池水占了整片園墅三分之一的空間,園池北角建設有高達三層的閣堂,閣堂兩側又有廂室為抱,建築外則是一片桃林,閣上可以俯瞰園景諸種。
不過園中最引人矚目還是園池中央一塊土石堆聚築成的小洲,李潼就發現唐人特別喜歡這種四面圍水的河洲。神都苑、九洲池,包括玄武門南的陶光園,甚至就連橫跨洛水的天津橋,橋基都坐落在河中兩座南北對稱的河洲。
這樣的河洲,四面圍水,私密之外兼具水木風光,在上面建造屋宇,臨水而居,可謂景物怡人。
園池中這座河洲面積並不大,遠遠看去應該在兩三畝之間,呈一個橢圓形。與池水相接部分生長有茂密的菖蒲,偏北位置建有前後兩重的飛檐閣堂,因有草木遮擋,站在岸上並不能一窺河洲全貌。
鄭金見郎君舉步走向連接河洲的棧橋,神色又變得緊張起來,低聲說道:「阿九快跟上去,一定要緊護住大王!早前家禽就放養在此,轉過一夜就不見蹤跡……」
鄭金的緊張也讓楊思勖變得忐忑起來,手中竹杖都攥的咯吱作響,他緊緊跟在大王身後,呼哧呼哧噴出的粗氣都直衝李潼後腦勺,以至於李潼都變得有些緊張:「阿九你退後些,總感覺猛鬼在我身後噴氣。」
聽到大王這麼說,楊思勖臉色一垮,露出似哭似笑的尷尬表情,只能壓抑住呼吸,但仍不敢落後太遠。
「這座園池,可真是秀美。如果沒有什麼祟跡,倒是可以在這裡長居避暑。」
李潼一邊欣賞著風景,一邊走上了棧橋。
眼下時令雖然還沒有正式入伏,但氣溫也變得炎熱起來。李潼家宅毗鄰伊水,倒是較之別處清涼得多,但日常居室中也覺燥熱氣悶。
園池中草木葳蕤,百花繁盛,又有活水流淌,水汽蒸騰,涼風習習,較之前院清爽得多。
他這裡還在欣賞風景,鄭金臉色卻越顯惶恐,湊近過來抓住他臂彎,顫聲道:「阿郎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李潼側耳傾聽,果然風聲鳥鳴中還夾雜著一些尖銳聲音,聽來似是嗚咽呢喃,很是怪異。他又轉頭看了一下楊思勖,只見這個孔武太監這會兒也是一臉緊張兮兮,很顯然也聽到了那些怪異之聲。
「阿姨不如……」
李潼本來想讓鄭金暫時留下來,但又想到許多恐怖片團滅是從團員分開開始的,他便抬手拍拍臂彎處鄭金手臂,笑道:「阿姨不要緊張,縱有妖異,難傷王者,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怪祟在裝神弄鬼!」
說話間,他便加快步伐,直往棧橋前方行去,同時細心分辨著怪聲傳來的方向。
越往前行,那怪聲便越清晰,鄭金雖然驚恐,但見郎君仍是固執前行,便也咬牙跟隨,並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那是什麼?」
將近河洲的時候,李潼看到棧橋橋樁側方探出一角似是青竹紮成的箱籠,抬手一指。楊思勖身軀探出棧橋,用竹杖輕輕一勾,便勾出一個腹大頸窄的竹簍,清水瀝出,竹簍里還有兩條巴掌大小、活蹦亂跳的游魚。
「是捕魚的魚筐!」
楊思勖抹一把額上虛汗,轉對大王說道,他抖手將游魚倒在了池水中,又在竹簍底部發現幾根浸泡發白的雞骨。
「不、不是家奴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