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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活躍在坊市之間的各方豪商,還有為官府與權貴提供各種服務的各色番戶,他們在城鎮人口中占了很大的比例。當權力中心轉移,這些人自然也就隨之而去。
身為一個業餘的歷史愛好者,李潼對長安是懷有一種特殊情懷的,這座城市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著漢、唐這兩個高光時刻。因此在看到長安城如今的落寞,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此前他決定短居長安城,除了要躲避神都政治風潮與這一份情懷之外,心裡其實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計劃。今天入城經歷諸種事情,倒讓他的思路逐漸確定下來。
首先自然還是故衣社的經營,拋開檯面上那不太靠譜的大唐或者大周宗王的身份,這才是他在這個世道安身立命根本所在。
故衣社眼下雖然仍是缺人缺物,但基本的構架已經夯實,只需要將他所能網羅到的人、物陸續往裡面填充即可。
要增強一個組織的凝聚力,一是錢糧、二是武力、三是意識形態的灌輸。關於這幾點,李潼都有計劃在進行,眼下則又有了一些新的思路。
接著便是搞掉武攸宜了,不僅僅只是為了給收復安西四鎮提供一個可靠保證,也是因為未來西京長安將是他手中人力、物力所集聚的一個中心。一個武家子坐鎮此地,實在讓他不能踏實。
現在看來,憑武攸宜的能力體現,這個目標困難似乎不大。不過李潼也清楚,這件事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他奶奶武則天,想要影響武則天的決定,單憑自己下折騰包括心腹幾人進言還是遠遠不夠的。
眼下他奶奶思路癲狂得很,只有冷卻下來,才能深刻的權衡利弊,做出相對正確的決定。這一點,李潼心裡也有了一個腹案,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引發,這就需要得到神都朝堂的配合。
第三自然就是在西京長安的布局,李潼也是希望既能壯大自己,又能刺激一下長安眼下相對低迷的氛圍,漸漸恢復活力。
眼下武周新立,時局焦點都在神都,各方人馬角逐其中,西京長安則處於一個空窗期。這對李潼而言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若非如此,憑他根基淺薄的現狀,想在長安這個關隴長久以來的核心地帶興風作浪談何容易。
傍晚時分,劉幽求快馬入京,匆匆行入王邸,見到大王后,舉手便道:「大王要與留守共謀曲江雅集?這會不會影響到後續計劃?」
「不會,一切照舊即可。」
李潼抬手示意劉幽求坐在廊下旁側胡床,並讓僕役們俱都退出,然後才繼續吩咐道:「眼下秦雍行社還有多少財貨在倉?扣除入隴卒用之後,剩下的都先集京郊,我另有用。」
「大王是要典買曲江園業?」
劉幽求聞言後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遲疑道:「這未嘗不是長計,可是曲江周邊地值虛高,若世道再知大王興雅於此,怕要更加寸土難求。即便典買入手,也是長久緩收,但故衣社春秋巨耗,怕是不能待時。」
「不是曲江畔,武攸宜這個蠢物,真是不足謀事!」
李潼本來不是沒有這種炒地的想法,可是現在自然做不成了,武攸宜那裡倒是拍胸脯保證,但會給自己一個怎樣交代,李潼也不清楚。
眼下他能動用的財貨太少,各方消耗又是驚人,自然不會再一股腦去跟人爭搶熱地,所以在武攸宜離開後,便一直思忖該從別處打開局面。
「曲江那裡將要人物匯集,暫不必理會。我要在西南幾處閒坊併購邸業,把那裡作為故衣社在京樞紐。」
相對而言,長安城東北位置最是繁華,西南方向則有些荒涼。
這其中還有一個歷史原因,那就是貞觀時期,為了控制都外諸州,唐太宗李世民命人在長安城西側延平門南北幾處坊中興建州邸,讓各州派遣使者常駐長安,承領制敕。
隨著國勢蒸蒸日上,這種形式上的控制漸漸無關緊要。特別女皇臨朝之後,長安城連基本的政治中心職能都喪失,這些州邸便也就徹底的閒置不用。
安史之亂後,各地藩鎮割據,這種州使常駐京畿的現象再次興盛起來。不過那時候可就不是中央控制朝廷了,而是藩鎮藉此窺探京畿中樞詳密。
那些藩鎮們兵強馬壯,自然也不會老老實實蹲在朝廷給他們分配的邸居中,而是自由的在長安選擇邸居,便主要集中在三大內、即就是太極宮、大明宮、興慶宮之間的坊區中,如崇仁坊、平康坊等等,稱作進奏院或者留後院之類。
這些駐京使者們窺探朝廷機密,抄送歸藩,由此衍生出來邸報這種報紙。有時候朝廷擔心藩鎮抗拒政令,也要通過進奏院提前進行徵詢溝通。
更嚴重的時候,駐京使者甚至當街襲殺大臣。比如中唐時期悍藩李師道刺殺宰相武元衡、並刺傷裴度,就是通過進奏院藏匿刺客。
當然眼下這些都是沒影的事情,李潼放棄曲江圈地之後,很快注意力便放在了這些閒置的州邸上。如今長安城闊人空,留守武攸宜甚至守聚游食流民,乾脆就在坊間墾荒耕種,地在西南角落的幾處閒坊自然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力。
長安城郊良田多被侵占,重金難求,城裡則因為規矩森嚴、再加上武攸宜這個留守大臣不太靠譜,反而地價低廉,乏人居住。
剛才李潼也詢問了一下萬年尉徐堅,發現要在城裡購置產業,不獨手續方便快捷,而且價格又比城外便宜了數倍有餘,所以便準備開始農村包圍城市,讓故衣社力量滲透進長安城中來,以西南角落幾處閒坊作為一個根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