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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結束之後,他被中使留在禁中小食便餐,然後又匆匆趕赴鸞台,去領取他正式的加封敕書。
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都還沒有領取到一次食邑收入,但又加了三百戶,直接頂上他長兄李光順的全部食邑,這當然是好的。
一直處心積慮要構陷他們一家的丘神勣死了,酷吏周興又被外派出去,武家諸子還在忙著給他們姑姑籌備履極革命事宜,李潼又憑此獻瑞之功而聖眷在享,短期內也沒有什麼人會再來刁難他,正適合安享一下他的小日子。
白天的鸞台較之晚間又忙碌數倍,人員出出入入,忙得幾乎足不沾地。
但當李潼到來的時候,還是有鸞台官長親自出迎,原肅政大夫邢文偉接替武承嗣擔任鸞台納言,親自站在直堂階前等待少王行至,那客氣的樣子很讓李潼感到欣慰,混到如今,他總算不再是能夠隨便打發的小角色了。
「大王英俊秀逸,絕非長久寂寂之人。《萬象》曲式莊美於前,《寶雨》瑞經眷隆於後,名王敦雅,正是少彥楷模!」
邢文偉直行幾步到了李潼面前,開口一番誇讚,抬臂引請少王登堂。
鸞台頒行詔敕所在,多有官員流連官署內外,未必人人認識少王,但見鸞台宰相都如此禮敬有加,也都大感詫異,紛紛向左右詢問打聽,待知少王身份之後,人群中便有一些年輕官員擺臂呼道:「逍遙王!」
李潼先是客氣謝過邢文偉禮迎,待聽到周遭呼聲後便也笑起來,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點頭示意並說道:「風流自在閭里韻長,鸞台莊重所在,不可浪言逍遙。」
說話間,他與邢文偉並行走入堂中,之後便拜受敕書。讓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除了朝堂上宣告加封與加散之外,這份敕書中也終於給他授予了一個官職,官職倒是不大,正五品、殿中省下屬的尚輦局奉御。
當然這個所謂的不大,那是相對而言。他以郡王身份得以望朔朝參,位列前班,左右張望所見都是三品大員,眼界也是就高不就低,覺得三品以下都是稀鬆平常。
但事實上真要以官職而論,他到現在都還是一個屁都不是的白身,所以常以「事外之人」自稱,如果此日之前誰跟他交朋友,還可以說是布衣之交。
解褐既授五品,這絕對是了不起的恩寵。正常情況下,像他這樣的郡王初登官場,一般授個六品清閒或者五品東宮官算是正常狀態。
殿中省下屬六局,尚輦局專職輿輦、傘扇等諸器物。李潼自己還想著在神都搞點公交車船的副業,到現在也沒正經去做,不想轉頭就做了皇家馬車站站長。
當然這個官職也僅僅只是寄祿而已,大概是正好有缺且品階足夠,便被他奶奶隨手丟來哄孫子玩。
接受了官職敕書之後,他又在鸞台官長禮送下行出官署。見到鸞台官員們迎來送往的殷勤,更加有感於自身的處境際遇真是大不相同。類似他這樣的閒職任命,鸞台一名起居郎來頒宣足夠,又何須長官納言親自出面。
不過本來應該是極為融洽的氣氛,隨著一個人的到來很快便蕩然無存。
一個緋袍中年人自道左行來,當見到鸞台官署門前的少王與幾名鸞台屬官之後,臉色就變得有些不太好看,當他行至李潼身側時,更是停下來上上下下打量李潼幾眼,然後才說道:「大王荒居多年,一鳴而驚人。爵祿厚享,人世稱羨。但少年得意之外,還是要謹慎克己。一點厭語,循情相告,聽或不聽,大王自察。」
被人冷不丁敲打幾句,李潼也有些掛不住臉。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旁邊已經有鸞台官員上前不乏尷尬的介紹道:「這位是新將履職的太州劉刺史,也是一位帝宗近戚的仁厚長者。」
得知對方身份,李潼便有瞭然,怪不得敢對自己這麼不客氣,原來是既有底氣,又有怨氣。
新任太州刺史名劉延景,這個名氣或許不大,但身份卻並不尋常,乃是他四叔皇帝李旦的老丈人,皇后劉氏的父親。
既然有著這樣一個身份,劉延景肯定就是一個鐵瓷的保唐派,保的自然是他女婿李旦,不保也不行。
李潼這一次進獻瑞經而獲得諸種尊崇,雖然剛剛在朝堂上被提了一提,但台省中樞最不缺耳目靈敏之人,那一部聽都沒有聽過的《寶雨經》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會兒在一些特定的人群間自然也不再是什麼秘密。
少王獻經拍他奶奶馬屁,宣揚女主當國,這件事別人看法如何且不論,但落在國丈劉延景眼中,這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啊!再聽劉延景的語氣,肯定也是在心裡將少王看作李家的敗類。
李潼心裡原本還有一些氣惱,可是得知劉延景身份後,心中便有釋然,退後一步然後對劉延景說道:「小王雖失怙孤幼,久居禁中,但也久承親長昵教,不敢一時就於恭情而自貶為荒。府君良言相警,會意體情,唯交淺不敢言深,或寡智不敏,敬謝而已。」
說完後,他也不待劉延景回應,又轉頭對鸞台官員們稍作示意,然後便告辭離去。
之所以不再與劉延景繼續辯論,李潼也不是怕了他,反而有些擔心鬧起來會連累到劉延景。
這個國丈本身或許沒有什麼可夸,但也的確可以說是出身道德門第,其兄長劉審禮於天皇舊年跟隨李敬玄出征吐蕃,戰敗流落虜境,至死難歸,劉審禮之子劉易從徒步徒步遠行萬里、求回其父遺骸扶棺歸鄉,是一個大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