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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各自心情都不算好,再見魏王那一臉掩飾不住的賤笑,眾人心內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要爭儲位的是你,要當皇帝的是你,你搞皇嗣一人就好了,搞我們幹啥!
別人興許還有幾分忌憚,不敢明言,可是梁王武三思已經一臉不悅的望著武承嗣低聲道:「阿兄做事之前,能不能小通聲訊?如此事關重大,至親都無所覺!諸兄弟各自成家,各有生活,卻因你一事妄動而家室不安……」
武承嗣雖然心情頗好,但聽到武三思這麼說,又被戳中了心裡痛處,指著武三思低斥道:「你還有臉訓我?外人知我兄弟群立在朝,我為代王所辱時,你等身在何地?魏國寺佛堂空寂,我在其中度日如年,你等又在何處?我所奮求,豈是一人榮辱?
好罷,既然兄弟不可仰仗,我自作謀計!如果不是我,你能獨理秋官案事?代王舊年辱你,出言入刀,現在看來,也真是言中你的本質!虛位於刑曹,一無所事!成日不知用計謀事,只知道折墮家門虛榮去逢迎內幸!」
被武承嗣拍案一通怒斥,武三思一時間也是激怒得臉色通紅,移席湊近武承嗣、瞪眼恨恨道:「來俊臣是什麼人?那是聖皇陛下豢養的凶禽惡鬼,阿兄以為他真會俯首供你驅使?此番用計,你以為是什麼良謀?
陛下將各家人眾收入禁中,防的是什麼?慎之更借勢入掌北衙,更加難遏!如此通天大案,阿兄以為我還能安在刑曹推案?陛下能允,朝士能允?此位須臾即失,我還要謝你替我謀事?」
聽到武三思一通聲色俱厲的詰問,武承嗣也頓時愣了一愣。
他與來俊臣所謀,在場眾人或還所知深淺不一,但武三思是知道的,而且也一直跟進此事,之所以能夠踢走崔元綜,也是武三思藉助秋官尚書的便利所提供的直接資訊。
他一通忿聲斥責武三思,誠是忿怨之言,對武三思不乏貶低。但實際上,這件事由蓄謀到引爆,武三思都參與極深,這會兒說起來,仿佛其人真的無涉此事,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主張。
武承嗣對武三思的態度自是有些驚疑不定,但這會兒自覺事態進展良好,特別皇嗣一旦勢威,聖皇陛下即刻便對他見重起來,所以對武三思的態度變化也不怎麼放在心上。他此前苦求入宮暫居而不得,便藉此達成了目標。
但不放在心上是一方面,武三思敢如此跟他說話,仍然讓他有些不滿,抬手抓住武三思衣襟,指著他的鼻尖怒聲道:「你敢這樣跟我說話?自身已經失於檢點,難怪家人失禮禁中!」
殿中侍者雖少,但也並非全無,眼見二王似乎要扭打起來,忙不迭趨行入前勸告。其餘武氏諸王見狀後也連忙起身,將這二人給拉開。被拉開之後,二人各自分坐一席,互不理睬。
又過一會兒,才有女官匆匆行入殿中,御正李氏等殿後,先向諸王見禮然後說道:「陛下有令,諸位大王在事者各歸本司,閒時可以入宮與家人歡聚遊戲。」
眾人聽到這話,心中更有幾分不確定,下意識抬眼望向魏王與梁王。但這兩人各自神情陰鬱,也根本不理睬他們的眼神徵詢,只能各自起身告退。
待到諸王退去之後,御正李氏又走向魏王。武承嗣不敢再作姿態,從席中站起來,望著女官神態和煦道:「我知陛下事務繁忙,本身也是閒散,不敢急切求見,暫候閒堂,隨時待傳。」
李氏聞言後,神情有幾分尷尬,擺手向身後一招,自有宮人抬來幾個箱籠,裡面裝著滿滿的佛經。
李氏低頭,避開武承嗣好奇的眼神,低聲道:「陛下有言,佛事尤需謹慎心誠,否則冥福便無足稱厚。魏王殿下乃宗家長息,且歸魏國寺,畢竟大德高僧,開壇普渡,勝作水陸法會,厚積功德、裨益宗家。」
武承嗣聽到這話,頓時瞪大眼,吃吃道:「可、可是我兒女,他們、他們都已入宮……」
「這一點請魏王殿下放心,聖皇陛下也有制令,諸館閣學士、內外命婦都會循時入宮,幾位大王、縣主絕不會失教。」
李氏繼續低頭作答。
聽到這裡,武承嗣再無此前的篤定與暗喜,一臉的失魂落魄,上前一步甚至要抬手去抓御正手腕,卻被李氏機警退後避開。
他仍瞪著眼疾聲道:「陛下駕在何殿?請御正歸告陛下,我、承嗣年雖虛長,卻仍懵懂,請直叩陛前,當面奉制……」
「聖皇陛下言止於此,妾也只是恭走傳聲,請殿下不要留難。」
李氏講到這裡,又轉頭望向武三思,說道:「陛下著梁王殿下入見。」
武三思本來還在席中冷眼看戲,聞言後忙不迭立起,一直提著的一顆心也放鬆下來,如果不是顧忌武承嗣還在場,幾乎已經忍不住要擊掌暗賀起來。
他站起身來,對著武承嗣說道:「設壇普度,積福宗家,禮事莊重,不遜祭祀。此事必阿兄能為,余者誰敢代勞?阿兄宜速往,須知神佛難欺啊!」
武承嗣這會兒還沉浸在巨大的失落與茫然中,聽到這話後,緩緩轉頭望向武三思,眼神已經是怨毒至極。
武三思見他這副模樣,心裡也是一慌,不敢再說什麼風涼話去刺激武承嗣,忙不迭快速離開殿堂,並在宮官導引之下,快速往內殿行去。
大內武成殿中,武則天抬眼看著武三思入殿禮拜,舉手示意對方入席,緩緩開口道:「來某上書訴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