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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獨孤瓊還在路上的時候,京中那些親朋好友、包括一些交情不深的權門子弟便密切關注其行程。
這樣自帶話題的人物歸京,哪怕不認識的人、岐王都想攙和一把,更不要說本就是門內的親戚。所以早在獨孤瓊還在行途中時,岐王便傳信其人歸京這第一宴交由自己來辦。
獨孤瓊久不在京,哪裡知道京中人情變故的險惡之處,並因為岐王殿下顯貴之後仍不忘舊好的舉動而倍感暖心,於是彼此便敲定下來。
可是歸京後與故舊們一番交流,岐王殿下的形象在獨孤瓊認知中便轟然倒塌,但岐王殿下一眾請帖都已經散發出去,也只能悔之晚矣。
宴會的地點設在了毗鄰東內皇城的長樂坊,名為別業但其實是岐王新邸,因為故邸所在崇仁坊不足彰顯兄弟親近,所以聖人下令為同王、岐王於長樂坊再造新邸。
邸業已經完工,只是因為同王眼下仍在外典軍出征南蠻六詔,所以要等到明年同王歸朝再一起正式入遷新邸。
這一座新邸寬大氣派,岐王將宴會安排在此,也足以顯示出對獨孤瓊這位妻弟的重視,並沒有敷衍了事。
只是這一份熱情的承受者此刻卻談不上欣慰,儘管許多朋友此前便已經傳信無暇前來參加宴會,但獨孤瓊作為主角之一,自然不好放了岐王鴿子,所以也在一大早便來到了長樂坊王邸。
「時近年關,京中物料時價浮高,諸家故友或也備禮繁忙,未必有暇列席共樂。殿下不如傳令府員備料稍緩,等到賓客登邸入席之後,再隨作增補,可以不浪費一番籌備宴樂用料的心意。」
眼見岐王還在忙前忙後的敦促仆員籌備物料,獨孤瓊雖然有幾分感動,但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的略作提醒:你在京中已經臭名遠揚,難道就一點數都沒有。
「外州歷練經年,獨孤五較往年確是更顯幹練務實。但也不必將人情作悲觀,坊間雖然久無聲跡傳揚,但情誼自在心中。諸故交舊好知你歸京,誰不踴躍來見?我既然具宴引你重回人間,自然要周全完善,若宴中酒食匱乏,還有什麼體面?」
岐王卻聽不出獨孤瓊言中潛意,只道他歸鄉情怯,擔心會被群眾冷落,於是便轉過身來拍拍他肩膀笑語安慰道。
獨孤瓊聞言後嘴角便忍不住一扯,確定岐王是真的沒有什麼自知之明,自己當然不會有這樣的擔心,歸京一路上所收到的問候書信便連驛傳來,可現在被岐王硬插了一手,群眾爭迎的待遇是註定不會有了。
他這裡還沒有腹誹完畢,便又聽岐王嬉笑道:「我家最不缺便是張口待食的人口,即便宴中備料有剩,也絕不會浪費。」
再聽岐王這樣誇口,獨孤瓊乾脆的閉上了嘴巴。這話任誰聽了都不會抬槓,岐王殿下也絕不是吹牛。這人雖然有欠自知,但起碼是快樂的。
隨著宴席布置停當,賓客們也陸續登門。
這世上自無幾人當得起岐王親自出堂迎送,所以岐王只是安坐堂中,與獨孤瓊閒聊一些青海方面的軼事,著重討論的主要還是新任順州都督郭元振那雖遠在邊陲但卻名動京師的後邸風光。
人的經歷際遇不同,總會有新的人脈產生。岐王雖然不覺舊友們的疏遠,但也有了郭元振這個趣味相近的新朋友。
只不過隨著郭元振功勳漸著,如今儼然已經是邊防大員,岐王作為在京的親王顯貴,便不好再如往年那樣隨意的書信交流,對朋友的關心也只能停在向往來地境的時流打聽。
當聽到獨孤瓊講起郭元振授新之後便作風大改,邸中非但不再納新,甚至早年一些收納的各部女子都在陸續遣返,岐王便忍不住感嘆道:「世道如羅網,人皆在其中。
郭某幸逢良時,志力得所伸展,但卻不免有折抑真趣的困擾,終究不能兩全啊。我還盼他來年歸朝可以暢談意趣,但相見雖然有期,所見怕只是一個無趣之人,終究是錯付了……」
獨孤瓊聽到這聲感慨,一時間不知從何處吐槽,怎麼你以為我家有你這樣一個真趣旺盛的女婿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怎麼好意思在我面前說這些?更何況除了天家,誰家又能容得下養得起你這樣一個種馬米蟲?
滿腹吐槽不能宣之於口,獨孤瓊也是憋得難受,索性不再專心同這傢伙胡扯,注意力更多放在陸續趕來的賓客上,想看看誰家子弟不怕死,岐王府這個天坑都敢來跳。
岐王在京中社交場合雖然遇冷,但總不至於門可羅雀,率先到場的便是新平王李千里這個捧場王。跟隨新平王登門的,還有幾個宗家後進,其中就包括在青海大戰中功勳頗為卓著、就連聖人都讚不絕口的李禕。
青海大捷的影響至今沒有退去,所以李禕凡有出場必是人群中一個焦點。岐王對這個宗家少壯也是親熱有加,拉著獨孤瓊一同站起來迎,並對兩人笑語道:「你們兩位俱是青海奪功的壯士,當時戰場廣闊,未必有緣相見,如今聚會京中,大可細述袍澤的情義。」
青海大捷是凡所參戰將士們共同的榮耀,彼此得知對方有這樣一份經歷,自然很快就變得熟悉起來,各自講起戰場上一些經歷,也聽的人忍不住的心旌搖曳,紛紛暢想那金戈鐵馬、氣吞萬里的壯闊情景。
獨孤瓊所部人馬在薛訥率領下長行數千里、迂後出擊,勝在了戰術上,而李禕他們則是正面攻堅,所以戰後輿論所熱傳的主要還是李禕等主力將士的威風戰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