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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大事為重,就算心裡有恐懼,也不能長久的避不見人啊。」
李潼聞言後便笑語道,昨日遇事的確是有幾分餘悸,但過了一夜後,心情也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武攸宜見少王神色恬淡,也是忍不住心內感慨,這小子真有惑眾的天賦,昨天櫻桃園小樓里嚇得臉都白了,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今天到了人前卻又無事發生一般,換了自己,真是做不到如此程度的掩飾。
「連日戲演,集麻已經過五百萬斤數,坊里這些浪蕩豪客,為作戲弄也真是不惜物力。觀此趨勢,再加演旬日,收集幾千萬斤麻料綽綽有餘,如此奏報神都,還不讓人驚掉門牙!」
講到近日收穫,武攸宜不免眉開眼笑,唯一有些不滿的,就是他事前收囤的麻料不多。畢竟他過往年月都是蹲在西京城中,城外鄉野少有經營,倉促收集,不過得料百萬斤數。
李潼聽到這數據,也在心裡默默核算。麻貨本身價格不高,一斤麻不過幾錢數,幾千萬斤也不過幾億錢上下,這還是在西京麻價比日攀升的情況下。一千錢為一緡,一億錢不過十萬緡,折騰這麼久,所收不過幾十萬緡,看起來收穫也不算大。
但在古代這樣一個運輸條件下,物料並不能簡單的兌成錢價。兩京之間不說權貴,哪怕是豪商,家產過十萬緡都不在少數,但若勒令交出幾千萬斤麻,逼死他都做不到。
幾千萬斤麻料,已經足夠將西京乃至於周遭幾州儲麻搜刮一空。等到收網的時候,勢必會有大量戲場豪擲而無力兌現的人出現,這些人要麼舍盡家財高價收麻,要麼就敞開私庫供武攸宜搜刮勒索。
所以武攸宜才樂得眉開眼笑,覺得此番與少王配合搞事實在是太過癮了,既拍了他姑母馬屁,又能大肆搜刮民財。
「今次戲弄大獲成功,既能娛情於上,又能悅民於下,所謂守牧教化,正是如此了。大可就此形成常例,恰好河東王你也要留西京擴編新曲為祝明年聖壽,索性秋後重陽再作一戲!」
聽到武攸宜眼前事還未了、就已經在做下一步的計劃了,李潼也不免感慨,豬腦子有什麼不好?起碼他自己很快樂呀!
雖然有了一次成功經驗,武攸宜也不覺得自己能夠獨立完成此戲,不免示好少王:「河東王新遭橫劫,我知你心不能定。把你強留在此,是有些強人所難。但只要你肯留下,我一定保障你的安全。昨夜歸邸,我也在細忖何人害你,思來想去,已經有了幾分所得。」
「王與世間本無仇,害你者必然意不在你,所為只是謀害當下所弄諸事。我聽風言京邑幾家都在闊收麻料,想是要讓鄉野無麻,使你我無物助幸。害你的,無出這幾家之內,等到眼前事了,我一定為你討還一個公道!」
看到武攸宜一臉義正辭嚴的模樣,李潼張張嘴竟有幾分無言以對:你這傢伙大凡把斂財的鬼主意三分用在正事上,說不定大周皇太子就是你,你可真是個機靈鬼!
說話間,觀戲人群中傳出一陣騷亂聲,是有一些豪奴排開圍觀眾人,護從著一名身穿錦袍的中年人來到少王護衛陣列邊緣。
中年人越過豪奴,隔著層層人牆向內拱手道:「在野鄉士竇七,請見兩位大王。」
李潼聽到對方自報門戶,眸光頓時一閃,抬手讓護衛們讓開一條道路,請那竇七入前來。
竇尚簡穿過層層甲士,心中也是難免忐忑。但他也不是一個遇事無膽之人,自知如果少王知道了刺客的來歷,他們一家弄事幾人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壯著膽子入前,也是為了試探。
見禮之後,竇尚簡便坐在了二王席下的座位上,側身並觀台上戲弄,過了一會兒才又轉過身對上首二王笑道:「建安大王留守治境,使西京咸寧,但威赫太甚,人不敢浮樂。河東大王雅趣縱橫,才情高標,倡此壯戲,使士民稱美。若非兩位大王秀才並舉,鄉境安能享此盛樂!」
武攸宜對竇家人自是乏甚好感,甚至心裡都想好了,稍後要借少王被刺殺為藉口去弄這幾家哄搶他貨源的豪室,聞言後只是矜持的微微頷首。
李潼聽到這話後則露齒一笑,倒覺得這個傢伙有點意思。眼下雖然還未確定是竇家要弄他,但想來應是八九不離十,畢竟別家動機並不太強烈。
昨夜他又向那莫大家仔細打聽了一下竇家人事種種,其中就有涉這個竇七。
竇氏作為關隴勛貴代表人物,即便不言前事,單單與隋唐兩朝帝宗都關係匪淺。
像是這個竇七的祖父竇抗,本身便是隋文帝楊堅的外甥,伯父竇誕則是高祖的駙馬,堂兄竇逵是太宗駙馬,整個家門單單國公封爵就有數個之多。如此門第,可謂根深葉茂,底蘊深厚。
竇尚簡的父親竇師綸久鎮益州監督織造,本身也是一位巧匠,所設計的錦緞紋樣章彩奇麗,並以其爵號命名為陵陽公樣,盛行於有唐一代。儘管現在已經是武周之世,但是宮樣織造仍法陵陽公。
這樣根深蒂固的大家族,維繫家勢本就不法一途,與李唐宗室的親密聯姻自然是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可就算現在女皇打壓兒子們的外戚,仍然難免頗借其力。像是如今神都尚方監、即就是少府監裴匪躬,即就是眼前這個竇七的姊夫。
至於這個竇七,本身並不任官,而是留在西京專心經營家業。這也是家族底蘊深厚的體現之一,像是武家本身就才力乏乏,為了能夠掌控朝局,武則天真是啥親戚都要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