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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暫退,也是為了後計大圖,可汗不需要過於灰心。只要突厥挾勢南來,唐國必然應對不暇,我部可以從容退回榆關。有了今次赫赫功業,可以盡收八部人事大權,凝實本部,兼受奚人、靺鞨等諸部人事,自為遼西強權!屆時從容於突厥與唐國之間,覓時壯大,兼擴海東,總有無人敢抗的時刻!」
孫萬榮見李盡忠一臉的不甘,又作進言道。
李盡忠聽到這番話,眸中不免閃過一絲精光,但在低頭看了看已經垂至胸前的白須後,又忍不住嘆息道:「雖有雄志,可惜歲齡不饒,即便有壯大之時,我怕不能生見。諸子弱不當事,後路諸事還要仰仗你去維持奮取啊!」
講到這裡,他又說道:「突厥亦虎狼之邦,默啜慣會投機自肥,我雖以唐國諸州誘他,也不可只存一想。若突厥不能為我策應,仍需仰仗諸部之力。李大酺貪索資財,不妨盡力益他,讓他率部南來,既能壯我軍勢,又能保障退路的安全。
還有那個靺鞨小子,也是一個陰志遠大的人物,早前營州其父為求去將他質我,若能收撫就要細心收撫,危急時可以引作臂助。若是不能,直需殺之,不要將他放走歸部!」
孫萬榮聞言後便點了點頭,待到李盡忠歸帳入睡後,自己則親自持刀宿衛於前帳中,並處理越來越繁重的各項軍務。
夜色雖然濃厚,但整個河北大地卻沒有因此靜謐下來,暗潮湧動,尤甚海波。
滱水敗走之後,李湛所部南退幾十里,剛剛在南部的陸澤駐定,便有冀州使者投營而來。短作休整之後,從冀州趕來的桓彥范接掌李湛舊部,而李湛則率五百精卒,連夜直往易州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原本退守冀州衡水的黑齒常之所部終於等到了朝廷向北輸送的第一批物資,在稍作補充後,大軍水陸並進,沿衡水直將大營推進幾百里,於冀州最北部的武強駐紮下來。
視野擴及到整個河朔地區,駐守於代州雁門關的忻州司馬張九節得到朝廷最新指令,率部直赴太行山北。而被契丹作為策應救星的突厥默啜大軍,則已經穿越漠南,來到了勝州新設未久的東受降城外。
第0796章 東西殺敵,叛唐必死
當數萬突厥騎兵出現在河外草原上,當眼見到那聳立於地平線上的高大城池與兩側無數烽堡時,包括可汗默啜在內許多人都不免有些傻了眼。
「唐人這是瘋了?竟然遠出河外幾百里構此繁事!」
眼看著那已經渾然一體的城堡防事,默啜心情變得很差,忍不住便破口大罵起來。
雖然此前他也聽說一些唐人於河外修築工事的消息,但料想無非一些簡單的溝塹拒馬之類,又或是一些單薄的游騎崗哨,對此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覺得這是河曲局勢不夠平靜、唐人膽怯氣虛的表現。
畢竟當年河曲戰敗、逃回漠南後,默啜雖然很長時間都沒有重回這個傷心地,但對河曲方面的訊息還是異常關注的。
陝西道大行台對於河曲周邊諸胡態度絕對稱不上友好,像鐵勒中的回紇以及吐谷渾部落等,對於行台暴政都叫苦不迭。甚至早年契必明北進所招撫的鐵勒諸部都暗生離心,乃至於暗中聯絡郁督軍山的突厥牙帳,希望突厥能夠派兵接應他們叛唐北逃。
所有這一切消息都表明唐國雍王李濟剛愎自用、狂妄自大,不能融洽邊情。而且在陝西道強硬政策之下,擾亂並不止於河曲一處,隴右方面與吐蕃交戰頻繁,甚至還試圖染指隴南的中立地帶,於諸邊廣數敵人,同時也不容於其國朝廷。
正是因為掌握了如此翔實的訊息,默啜在漠南勢力稍有恢復之後,便直接引兵入寇唐國的河東道,結果就是大勝而歸、勝果喜人。而且唐國朝廷與行台之間的矛盾也更加凸顯出來,竟然比默啜此前的判斷還要更加嚴重得多。
默啜對此自然是欣喜不已,但卻沒想到唐國的朝廷如此不堪一擊,僅僅過了幾個月的時間,唐國形勢便發生逆轉,行台雍王竟然直接入主朝廷中樞,快到默啜都還沒來得及循此展開什麼新的計劃。
不過大唐國內這一次的權力變革也讓默啜看到了一個新的機會,雍王東走入朝,一定會將原陝西道人馬大批抽走才能控制住朝中局面。相應的河曲方面的防務一定會有所削弱,這就給突厥再次入寇提供了機會。
默啜之所以對河曲之地念念不忘,不只在於此前那一場慘敗,更在於河曲六州對突厥的繼續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從突厥本身而言,作為雄霸大漠南北近百年之久的強大帝國,突厥本身也已經形成了疆土與制度上的傳統與概念,漠北郁督軍山便是突厥可汗王權的象徵,也是漠北群胡聚居所在。相對而言,漠南之地對突厥就屬於比較偏遠的疆土。
此前骨篤祿兄弟自河曲叛出,遊蕩於漠南,並頻頻寇掠大唐河東、河北諸州,只是因為當時實力仍然比較微弱,不足以支持他們返回郁督軍山重建汗國。可是隨著實力壯大到一定程度,骨篤祿還是率眾北返郁督軍山,只將默啜留鎮漠南黑沙城。
哪怕在突厥勢力最壯的頡利可汗時代,漠南地區也僅僅只是作為與大唐交戰的緩衝地帶,是一個外藩領土。隨著東突厥滅亡,突厥影響力銳減,在漠南地區更加失去了統治基礎。
唐國於此境疏於防備的時候,或還能劫掠鬧亂一番,可一旦唐國大軍來攻,突厥騎兵便不得不向北逃遁、以避鋒芒。這樣一個旋來旋去的局面,自然不利於建立起長期穩定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