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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陲,蕃軍的進攻節奏也有所放緩,谷外的大營中處處都升起了炊煙。
然而正在這時候,唐軍大營中卻突然旗鼓大噪,在經過幾乎一整天的被動防守後,早在營中養精蓄銳的唐軍騎兵們衝出了戰場。
三千名唐軍騎兵從正面谷口衝出,直向蕃軍營盤而去,並不直衝其營壘根本,而是繞其外圍三番游射,直接將蕃軍營線逼退十幾丈有餘。
蕃軍反應同樣敏銳,幾乎在唐軍衝出陣線的同時,兩翼各有游師包抄而來,想要截斷那三千唐軍騎兵的退路。
但黑齒常之既然有此軍用,當然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兩千陌刀手在營中被甲完畢,直接乘戰馬投入戰場,抵達戰場後,即刻棄馬列陣,至於坐騎則就任由奔行在戰場上。
唐軍陌刀手如此大手筆的機動投入,讓蕃軍出擊的騎兵游師不敢貿然靠近。唐軍騎兵們以陌刀手基陣為原點,不斷在戰場上衝突游射。
因為陌刀戰陣的存在,蕃軍投鼠忌器,不成圍截之勢,當其軍營中重騎披甲登陣的時候,唐軍騎步兩陣已經且戰且走,與前營陣腳恢復了連接。
沒能圍堵住衝殺而出的唐軍,蕃軍游師便開始收攏唐軍拋棄在戰場上的戰馬,並大聲吼叫道:「唐軍棄馬,敗矣!」
陣中的唐軍也不甘示弱,大聲回應道:「此馬俱蕃賊所資,入營再馱蕃賊屍首來投!」
更有甚者則就唱起了歌:「月黑雁飛高,欽陵夜遁逃……此夜必襲賊營!」
哪怕唐軍並不喊叫夜襲,蕃軍對此也絕對不敢鬆懈。
吐蕃大軍巨萬,真正的本國精銳在人數上並不占據絕對優勢,大量的胡族部伍充斥營間,白天在欽陵的精妙指揮下尚可表現悍勇。但是到了夜裡,臨場指揮的效果便大打折扣,一旦被夜中襲營,烏合之眾的弊病便凸顯出來。
所以就算吐蕃在正面戰場上打得不錯,可若一旦遭受夜襲,戰場形勢就會逆轉,乃至於分分鐘演變成營嘩潰逃。
這樣的戰例已經不止發生過一次,所以欽陵在這方面也是極盡設防,白天攻戰的同時已經命令另一批胡眾圍繞大營挖掘壕溝,一些部伍乾脆就紮營在山上。到了夜裡,營內營外更是篝火齊舉,用火光碟機散黑夜給胡眾們帶來的心理壓力。
夜裡,唐軍果然不出意外的襲營了。
在蕃軍周全的準備之下,這一次襲營當然沒有什麼斬獲,但是人馬躁鬧竟夜,到了第二天清晨,眾多蕃軍更是明顯的疲憊不堪,再次開戰的時候,也並不像昨天那樣打得氣勢如虹,直接在十幾個方位發起圍攻,而是只選擇有限的幾個區域進行攻堅。
這其中,山谷處的正面戰場上廝殺是最慘烈的。整整一天的時間裡,蕃軍在這方圓幾里的戰線上投入了足足有三萬多人馬,一次一次的向唐軍前陣發起衝擊。
如此一天戰鬥下來,防守前陣的唐軍近萬戰卒也已經是疲累不堪,各自鳴金收兵後,唐軍也沒有再像昨天那樣派出遊師去衝撞敵軍陣腳,而是緊張的進行著部伍調換。
沒有了唐軍沖營逼退,蕃軍前營陣線直接壓在了山谷外兩里多外的距離上,彼此篝火輝映,全無隱私陰影的存在。
特別在這一天時間裡,都是由白蘭羌等胡部附庸負責正面作戰,蕃軍本部精銳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休養。入夜之後,便繼續挑燈再戰。黑齒常之因此不得不將一部分後備兵力也調入前陣,才使得前陣沒有被敵軍兇狠的打法所壓垮。
這一夜的戰鬥,並不只有發生在正面戰場,側方一處峰谷,入夜後便有兩千精騎在此暗聚。到了後半夜正面戰場的戰鬥放緩之後,兩千精騎即刻上馬殺出。
然而當他們衝出峰谷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則是早已經嚴陣以待的蕃軍將士,彼此惡鬥一場,互有損傷,最終唐軍這一次夜襲也沒有造成太大戰果,只能無奈退回。
第三天,隨著朝陽從地面躍升上來,整裝出營的蕃軍便發現唐軍正面戰場的防禦已經在進行收縮,前陣上沒有大量士伍充陣,而是架設起了層層疊疊的拒馬,內外多達七八層。
「唐軍力竭了,今日再殺一陣,必破其軍!」
前陣蕃軍將領們眼見這一幕,雖然感覺頭疼,但還是一臉振奮的大聲吼叫著鼓舞士氣。昨日死傷慘重的胡部附庸們見狀後也是大喜,奮起餘勇準備拔除唐軍所架設的拒馬障礙。
可是當他們剛剛沖入拒馬戰陣的外圍,唐軍弓弩手們同樣入陣分列,引弓攢射。突厥雖然甲械精良,但也只限於本部人馬,至於這些徵召而來的胡部附庸,則就需要械用自備,防護自然簡陋,一旦靠近上前,便被大量的射殺。
中軍大帳前,欽陵淺觀局勢後,便放棄了對正面戰場的重點衝擊,而是開始分別出擊幾處峰谷道路。
經過這幾天的試探,他對唐軍的調度分配已經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雖然此前戰鬥也猛烈,但他還並沒有用出全力。到了今天,試探初步完成,他便用出了一個蓄勢頗久的殺招。
吐蕃軍陣中突然出現了許多造型古怪的大車,這些大車車駕龐大並蒙覆著厚厚的皮革,而且車輪左右各有兩環,彼此間距兩尺左右,內者為大,外者微小。
這是吐蕃為了進攻崎嶇山地、不利騎兵衝鋒而專門打制的戰車,名為氂牛車,堅韌的牛皮裹縛,能夠極大程度的阻擋唐軍強勁的箭矢。牛皮下並沒有車板,卒眾們可以直接在裡面推軸而行,如此便可直抵烽堡下攀岩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