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0頁
麻嗣宗原本還待力勸,但見麻仁節滿臉愁容、不欲深談,便也只能嘆息一聲,閉口不再說下去。
在處理了眾多逃卒之後,沒過幾天的時間,汾水河面並兩岸開始出現許多的車船。麻仁節得知此狀,心中不免更驚,一邊使人設柵於河面、阻止運船繼續同行,一邊又派信使向太原方向傳遞消息。
那些南面而來的運船載兵不多,船首上高高懸掛著朝廷旗幟,船艙則堆滿了物貨。在靠近臨河駐紮的軍營後,船上員卒們便開始引弓向岸上射去,所射出的箭矢儘是無鋒,憑此傳書而已。
「監國元嗣、仁恩普施,罷天兵道行軍,沿河投食、犒養諸軍,強留有罪,歸國有功!」
除了向岸上射書之外,船上卒員們也在大聲吼叫著口號,將朝廷的旨意向河岸兩側傳達。不獨如此,大船上又放下小船,船上裝載著食料,任由這些小船向河岸自流。
「諸營各守營盤,謹防有詐,不得擅出!違命者殺!」
麻仁節在河岸上耳聞目睹,心中也是驚疑不定,只是下意識的勒令約束部伍。
然而諸營營卒在聽到河中各種喊話後,心情已是激動難耐,不顧阻攔便向河岸靠攏過去,更有人主動下水去牽引那些裝著食料的小船。
「元嗣仁恩厚重,將士生計可見,將軍請勿再阻!」
麻嗣宗見麻仁節還在忙於宣令阻止,已經忍耐不住,上前再作勸說,麻仁節只是怒吼大罵道:「豎子欲陷我不義……」
「一賊愚忠,將害萬眾性命!道義所聚,人皆有見,今為諸渴歸將士斬此惡賊,諸營唯奉朝廷敕命,南向歸國!」
眼見麻仁節仍是固執愚忠,麻嗣宗索性抽刀在手,咬牙劈下,口中壯聲呼喊,刀落之後才伏地哇哇大哭起來。
第0786章 欲圖中興,仁術難仰
太原本為唐家龍興之地,武周時期又被拔為北都,地位超然,也是河東道規模最為雄大的城池。
去年突厥寇掠境中,四野鄉人為避災禍、蜂擁入城,之後突厥圍城多日也沒能攻克城池,隨著天兵道大軍北上,突厥賊眾們不得不遺憾退兵。
眼下時令已經到了四月里,兵禍已經過去了幾個月的時間,然而太原城並周邊境域卻仍然沒能走出戰亂的陰影。
這其中最為明顯的一個現象就是太原城周邊郊野鄉邑,本來應該是苗圃連綿、勤耕採桑的畫面,但如今卻是野草荒長、鄉村破敗的景象。眾多此前逃難入城的民眾們仍然滯留於城中,沒有得到妥善的遣返安置。
當天兵道大軍入駐太原後,順手便接掌了太原的軍政事宜。最開始是擔心鄉野之間或仍有餘寇蜂盜為禍,所以不准鄉民私自離城。再加上天兵道大軍本身沒有足夠的力役配給,於是便就地徵發逃難入城的鄉民充當役用,修築各種工事以防突厥捲土重來,並運輸、生產各類物資。
戰爭時期的民政措施自不同於平常時節,軍中雖然也有官吏隨行,但所職任範圍又與州縣地方官們大不相同,管理起民事來要更加的粗暴強硬。畢竟他們是前來打仗的,不是興治勸耕。
若僅止於此,太原城如今的政治狀態也不至於如此荒廢,畢竟還有一個并州大都督府拾遺補漏,可以出面治理行軍幕府用心不到的地方。
但是很可惜,隨著天兵道大總管、豫王李成器入城,原并州大都督府自長史蘇味道以下一眾官員們,便被豫王下令直接監押起來。
從豫王角度而言,蘇味道等人無疑是有罪的,守土無能、致使突厥入寇河東諸州,以至於朝廷不得不急遣大軍入州卻敵。雖然勉強保住了太原城沒有失守,但主要的原因還是天兵道大軍的到來,使得突厥畏懼退走。
就算不以此問罪,蘇味道等人同樣也不乾淨。其人雖然身領朝廷的官職與俸祿,但屁股卻一直坐在行台與雍王一邊,對於朝廷的指令常是陽奉陰違。
豫王年少氣盛、新掌大權,眼裡不揉沙子,自然容不得蘇味道這樣的兩面派還能安然於治中並繼續挖朝廷的牆角。特別是大軍入境之後,太原府庫積儲遠不及想像中那樣豐富,使得大軍沒有及時獲得補充、從而繼續向漠南追擊突厥賊寇。
歷數下來,幾樁大罪並懲的話,蘇味道簡直就是死有餘辜。原本豫王也的確打算直接收斬了蘇味道,但在隨軍諸員力勸之下,才暫時保住了蘇味道的性命,但對并州大都督府諸員所涉罪事則就不能容忍,一直在深挖窮究。
因為豫王覺得,只憑關中一地遠不足以讓陝西道大行台供養那麼龐大的軍隊並連作征伐大計,背地裡肯定是會有一些地方官員狼狽為奸、與行台暗通款曲,才使得朝廷逐漸難以制約行台。他這一次雖然勞師無功,但行台過往戰功也絕不光彩!
雖然這一次沒能成功在國中狙擊到突厥,但若能藉此將整個河東道吏治肅清一番,解決掉與行台勾結的人事,讓朝廷的政令於河東道恢復暢通,這無疑也是一樁大功。
於是在豫王的這種心理驅使下,并州大都督府原本的行政構架幾乎被掃除一空,前一刻還在積極組織守城、抵抗並賑濟的并州文武官員們,很快就淪為了階下囚。而一應民政事宜,自然也就因此而陷入了停擺狀態。
特別是在與突厥和談的事情泄露出去,並接連發生狄仁傑橫死與雍王東行之後,豫王便更覺得雍王對并州乃至於整個河東道的滲透簡直就是無孔不入,以至於他凡所計謀幾乎都全無秘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