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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親將王妃一行送出邸門,並走到京營駐守的街鋪前告知車駕是為拜訪大長公主,甚至主動請這些軍士們檢查一番。軍士訕笑著入內略作打量,然後便擺手放行。

    及至返回自家邸中,李隆基臉上的和氣笑容才陡地收斂起來,抬手招來了家奴王毛仲低聲道:「蕃人所進諸貨,已經封進禮盒?」

    王毛仲聞言後便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仆下做事,大王但請放心。諸類物品密封當中,若非仔細拆驗檢點,絕難發現。」

    李隆基聽到這話,嘴角便勾起一絲冷笑。原本他對太平公主這個姑姑雖然略存幾分怨氣,但卻並沒有什麼恨意,但這一次太平公主居然迫令他編擬詩文粉飾太皇太后喪事,這便直接觸犯到了他的尊嚴底線。

    過往他在京中,表面上雖也一直困居邸中,與外間人事無所交涉。但年前王守一等人收復了京營郎將權楚臨之後,已經讓王邸周圍的監察眼線出現了漏洞。

    如今長安京營留守萬餘眾,分由六名郎將領掌調度。監守臨淄王邸並此坊曲的是一營三百人,由一校尉營主負責,每半月為一番值。

    權楚臨作為京營郎將,已經是眼下長安留守級別頗高的武官,自不會親入坊中盯守一個宗王。但每輪值到了他的部伍,想要調度親信於此遮蔽,也並不困難,自可以做得不露痕跡。  

    臨淄王邸看似監視嚴密,但與外界人事也一直存在著藕斷絲連的聯絡。特別在權楚臨部屬當值的時候,近乎無作設防。

    眼下這身遭禁錮的處境,對李隆基而言也是有好有壞。壞處自然不必多說,世道時流幾乎人人對他敬而遠之。但好處則是,在如此處境中仍肯向他靠攏的人事,便不必再懷疑是否虛情假意,起碼都可與作共謀。

    「誰人心懷不存三分險惡?欲求不得,難免就要鋌而走險。人目我為奇貨可居,也是禍福相依,只需力爭造化!」

    李隆基自知這些向他靠攏的人事絕不單純,往常對此或還心存敬畏遠之,但如今的他既已退無可退,若不甘於束手待斃,對此也大可不必如遭蛇蠍的退避躲讓。

    諸如他著娘子送往太平公主處的禮貨中,就暗藏著許多吐蕃人賄獻的禮貨。去年吐蕃使者中便有人逗留長安、訪探他的事情,但當時他方遭禁錮、身心頹廢又無計可施,彼此沒有直接的會面交談,那蕃使便遭擒逐。

    一直到了年前將近年關之際,李隆基才輾轉由權楚臨處知悉此事,也才明白聖駕東行之後還要加派京營將士監視他的府邸,原來是擔心他里通外蕃。

    這無妄之災自讓李隆基憤慨不已,他對聖人、對太皇太后雖然深存怨念,但不至於數典忘祖、出賣家國。聖人以此設防,可以察知其心境已經將自己視作十惡不赦之類。  

    新年之前,權楚臨卻主動將吐蕃暗藏坊間的眼線引入王邸相見,李隆基羞惱驚詫之餘,心中卻覺得有些可笑。聖人看似英明,實則也是視聽昏聵,防他如賊、卻根本不知所放置的耳目已經是逆骨暗生!

    吐蕃人所以厚禮賄結,是想對他進行鼓動引誘、作為攪亂大唐政治時局的一枚棋子。而權楚臨肯於穿針引線,這自然也是聖人虐害關中世族的余患流毒。

    這幾方陰謀構陷,已經逼得他無從躲避,但李隆基卻仍一直沒有鬆口表態,所恃無非事情一旦泄露,眾人俱是一死,這些人也絕不敢逼迫太甚、把事做絕。

    吐蕃人所賄獻禮貨一直收存邸中,這自然是一大物證禍根。權楚臨反志甚堅,其人黨徒當值時也不給李隆基留下消弭禍根的漏洞,至於其他京營將士當值,他就更加不敢張示運出。

    太平公主既然敢逼他歌頌那禍國老嫗,那他也不妨稍借聲勢、禍水東引,將罪證分攤給這姑母一部分。

    歸邸坐定未久,安平王李隆范便又匆匆入邸,開口便說道:「三兄你知不知,今早大長公主使員著令二兄前往乾陵,輔助同王修備皇陵?二兄恐你怨忿,不知該不該行。」

    昨夜一番崩潰放縱,此類小事已經很難再撼動李隆基心防,聞言後便說道:「既然親長有使,不妨直去。即便就此喧鬧,也只是讓時流恥笑宗家倫情淡薄。」  

    「既然三兄你無異議,那我便歸告二兄,讓他速行。」

    李隆范聞言後雖有些意外,但也未再更作詢問,只是又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太皇太后總算遭天收拿,從此以後便不會再有人情勢之內刁難咱們兄弟,處境可以大有寬鬆了。」

    李隆基本不欲多說,聽到這話後則忍不住冷笑道:「時至今日,四郎你還覺得只是太皇太后厭惡咱們兄弟?她死了咱們便能寬心?」

    「我當然明白,人事紛繁、利害複雜。三兄你所遭遇的刁難,我又不是無眼望見……」

    李隆范聽到這話後臉色一沉,繼而又說道:「但之前二兄也有勸說,尊者雖有防備,但也需要修飾表情,只要咱們謹慎自守,並不會趕盡殺絕……」

    「此一時、彼一時!舊者家國新安,躁不如靜,我兄弟齒齡稚嫩,即便暫作收留也無稱大害,不值得因此敗壞他苦心營就的大局。但今時過境遷,我兄弟各自開枝散葉,而其恩威愈熾、局勢愈穩,已經不能舊態視之……」

    講到這裡,李隆基抬眼望向北面,眼神深沉的凝聲道:「日前北征軍伍已經掃定突厥,至此周邊外患悉數鎮定,籬牆築定,常情慣理、接下來難道不該打掃廳堂?日前我已經遭受污名定罪,今再引頸就戮,內外又有誰敢置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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