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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又在衙堂翻閱了解一些案牘事務,並召見幾員營中軍官,只作閒聊模樣,了解一下麾下諸員各自品性,這當中便包括旅帥郭達。
對於郭達,李潼並沒有加以特殊對待,只作尋常。了解到他們這一批將士番期即將結束,將要迎來半個月的休整期,又在後續談話中,隨口點評了幾句坊中一些食肆酒食優劣,便擺手讓眾人退出。
對於新任千騎使這一做法,營中將士們也是議論紛紛。
他們一開始對代王殿下印象實在算不上好,一則先任千騎使建昌王在言辭中有意無意講起代王行事張揚、為人跋扈,二則代王入營後的所作所為也更加坐實了這一印象。
但是接下來代王諸種行為,卻讓他們感覺有些意外,雖然相處日短,還談不上真正的改觀,但也看得出代王絕對不只是一味蠻橫跋扈之人。
在自身理屈之下,能夠向下佐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且肯放下身段對諸將士加深了解,言談間風趣平和。單單這幾點,便讓他們覺得代王與建昌王的不同。似乎在代王這裡,並不只是一味的恃位凌人,道理也能講得通。
但這也是閒暇時的隨口議論,倒也並不足以讓人入心。畢竟接觸的時間仍短,而且兩位千騎使毫不掩飾他們彼此之間的惡劣關係。
諸將士或是不能深入了解那些上層人物的勾心鬥角,但身為北衙精銳禁軍,自然也都見識許多,當然不會急於表態,站定某一方。畢竟他們乃是天子親軍,但能忠勤用事,也沒有太大的必要去刻意迎就某位上將。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午後,中官再次來請,李潼便起身離開了駐營。楊思勖、樂高等諸員早已經在營外等候,眼見殿下行出便忙不迭追隨上去。
「今日南省制敕頻傳,唐家親長已經就任右金吾衛將軍……」
樂高個小機靈鬼兒被安排在南衙打聽消息,沿途便向代王殿下匯報今日朝中人事的變動。
唐先擇終於得任右金吾衛,李潼也算在南北衙都有了根腳,這本來是一件該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聽到武三思果然今日便入補政事堂,李潼又實在高興不起來。
「還有,來俊臣就任司刑丞,開始入推案事。」
李潼聽到這話,心中又是一突。司刑丞只是六品的寺官,不要說跟來俊臣舊任的憲台中丞,哪怕是較之尋常的監察御史都遠遠不及。
雖然來俊臣於一介黔首直登六品已經是非常躍遷,但跟其人舊年履歷、聲勢與當下所訴變故相比,則就是實實在在的卑用。
這一樁任命,看似是武則天也不願意讓來俊臣正式推審皇嗣謀反,但李潼自知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如果他奶奶真的想大事化小,就不會做這麼多的人事調整。
如今把來俊臣授作卑職,無非是熬鷹餓狼而已,要通過來俊臣的羅織之能,一點點深扒出圍聚在皇嗣周圍的那些人事關係,同時又不直接危害到皇嗣。這絕不是什麼大事化小的徵兆,而是再一次掀起酷吏嚴查的信號。
對此李潼也不得不感慨,武承嗣這個傢伙是真的作,關鍵是作得損人不利己,便宜都讓武三思占了,也真是可笑又可恨!
李潼本來是有的極大的從容,無論朝堂中鬧騰得怎麼樣,安心跟在他奶奶身後暗戳戳發展自己的勢力就好。可是武三思拜相卻讓他的處境、乃至於立場也出現了極大的變數。
現在的他,也真的是不能輕鬆視之,眼下時局中首當其衝的雖然是他四叔一系,可如果武三思真的就記吃不記打、吃相太難看,那也真的需要雄起一把,擼起膀子來干一幹了!
第0425章 禍延深宮,三思殺女
大內西隔城,位於九洲池河洲中央的瑤光殿,自早間開始,便頻有宮人出入打掃裝飾。
時近仲夏,正是九洲池風光最為綺麗壯美的時節,浩大的九洲池碧波微漾、仿佛一塊碩大的玉璧,水波下有浮藻、游魚,彼此糾纏調戲,水面上荷葉鋪開、菡萏盛放,綠得清新,粉得嬌美。
池邊圍欄垂柳,花樹成叢,與水中倒影同作蕩漾,戲弄微風。河洲上則雕樑畫棟,殿閣華美,錦織的步帳,五彩的羅紗。青石鋪就的宮道兩側,宮裝的美婢撲蝶逐蜂,勤勞的宦者修剪花木。
午後時分,陸續有姿態雍容、悠閒的婦人並華服彩裙的少年男女們,在宮人的導引下,或乘舫船、或通過棧橋登上河洲。這些便是昨日被接入宮中的諸宗王家眷們,得到通知聖皇陛下將在瑤光殿賜宴而陸續趕來等待迎駕。
代王與嗣雍王兩家人入宮後被安排在了隔城內仁智院舊居,這會兒也準備著出門登殿迎駕。
當代王妃鄭氏與嗣雍王妃獨孤氏登堂請行時,房太妃神情有幾分不自然,只是擺手道:「舊景感懷,夜不能寐,難免疲乏,今日宴會我就不去了,你們兩新婦代我向陛下告罪。」
聽到房太妃這麼說,兩名新婦又連忙表態要留下來陪伴房太妃,卻被房太妃拒絕,只道陛下施眷設席、卻之不恭,讓她們儘快前往。
旁人或許不知,但被分配來侍奉一家的宮官徐氏卻清楚,在別人看來,瑤光殿景致或是美不勝收,但對房太妃而言,那裡卻藏著一段最為辛苦艱難的記憶。
徐氏舊是房太妃被監押於瑤光殿時候的看守女官,待到兩位王妃並宮人們退出後,才入前小心翼翼道:「舊在閒苑之際,太妃辛苦養教子女。如今幾位大王都勢位顯在,縣主也有良緣待聘,太妃命格福祿綿長,我等舊人于禁中每聞聲訊,也都由衷的歡喜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