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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鍾紹京留下來,主要還是有另一樁更重要的事情吩咐:「此前走訪魏國寺,僧官許我可遍覽經籍。典簽近日可以勤往走訪,我會吩咐王司馬安排人員護從出入。」
之後,他又吩咐劉幽求道:「府中人事瑣細,還要靠劉長史維持縝密,守于謹慎。門儀勿失,邪情不入。不要因為金吾衛街徒退走就言行浮浪,自持懈怠。」
「卑職明白,一定慎守儀軌。」
劉幽求點頭應下之後,又開口說道:「金吾衛街徒雖然一時退走,但還是要防其復來。畢竟多事之際,難免人心浮動,時局維穩,金吾衛之力無可取代。」
就算沒有劉幽求的提醒,這個道理李潼自然也明白。反派死於話多,只有打死的對手才會安全。
在他一番構陷之下,丘神勣雖然麻煩纏身,但丘神勣並非單純的南衙大將,還有一個身份是他奶奶武則天的忠狗。
他這一波搞了一次大的,可以說是打了他奶奶一個措手不及。為了維持大局,武則天直接幹掉丘神勣的可能微乎其微。畢竟就連他王府這群人都能看清楚,如果眼下金吾衛爆發什麼大亂子,會讓神都局勢變得更加緊張。
哪怕為了防止宰相們伺機反撲,武則天也應該不會在此際就對丘神勣下死手。
此前的小動作,僅僅只是為了廢掉丘神勣的南衙軍權,讓他不能再仗勢左金吾衛來對自己一家進行施壓。無論武則天相不相信李潼給丘神勣安上的罪名,剝奪其人南衙軍權這都屬於基本操作。
想到這裡,李潼不免暗嘆一聲,他的根基仍然太淺,經營的時間太短暫了。否則,單憑他提前泄露掉徐敬真北進這一件事,當中仍有大把潛力可挖,甚至於給他奶奶塑造一個眾叛親離、誰都不敢相信的局面。
至於眼下,他雖然把這個導火索引線點燃,但具體效果如何,只能側身事外等待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當然,除掉丘神勣這個基本目標是一定要達成。如此良機,如果他全無動作,已經不叫恬淡無爭,而是懦弱無能,只怕他奶奶武則天都不會看得起他。
有的時候,適當的折騰並不會讓處境變得更加兇險,反而可以表示他沒有什麼城府,有什么小心思都擺在表面上,讓人可以一眼看破。
當然,折騰也要有一個度,否則就會落為不作就不會死。
傍晚時分,有中使入坊通知,新平道大總管薛懷義塞邊創功,大軍凱旋,歸洛在即,神皇下令在都內凡五品以上勛散爵並職事、供奉官明日都要參加大朝,並具賀表,共慶此功。
薛懷義所謂的塞邊創功,李潼自然明白是一個什麼成色。但也不得不說,在這樣一個形勢下作此虛張聲勢,對於穩定都邑人心是有很大效果的。
別的不說,單單三王府邸人眾在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都是多有喜樂。畢竟薛懷義與少王交情不淺,三王出閣之後在很多方面都受到對方的照顧。其人戰勝歸國,相應的三王也能借勢更多,處境會變得更好。
李潼也順應人情,夜裡在王府加餐慶賀,並借著這一次的由頭,又給府佐們發了一次財貨犒賞。
當然他最主要的意圖,還是感謝過去這兩個月時間裡,在丘神勣步步緊逼的壓力下,府佐諸眾仍能對他們兄弟不離不棄。
無論這些人能不能感受到李潼的真實心意,最起碼財貨發出去也能鞏固一下人心,告訴大家王府或有諸多不足,但起碼在福利方面是很好的。
至於所謂的賀表,李潼也沒有浪費自己的心力去搞什麼文抄,只是吩咐進士出身的劉幽求代寫三篇熱情洋溢的賀文。
除此之外,他又吩咐劉幽求加擬一表,以長兄李光順的口吻請求入值禁中,就近督造慈烏台:我們兄弟年紀已經不小,也都懂事了,昨夜裡坊間吵鬧,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希望能憑薄力為奶奶站一班崗,讓你能睡個踏實覺,順便緬懷我爸爸。
武則天提前公布薛懷義凱旋的消息,可以想見面對這一錯綜複雜的局面也是有些技窮。變故被提前引動,肯定也是疑心大生,會對身邊一群人產生猜疑。
這種「總有刁民要害朕」的心理,李潼時常會有,由己度人,雖然他們兄弟也未必可信,但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兩句便宜話,人情、面子都有,即便混不到太大好處,但也不是什麼壞事。
而且他們兄弟三個身為武則天的孫子,也是目下李氏宗王代表,那存在感並不會因為埋頭當鴕鳥就沒有了。
與其被人暗室密謀的惦記,不如索性直接站在明處:奶奶你大膽的往前走,親孫子給你站場,就算能力不行,態度槓槓的,絕不給你拖後腿!
至於為啥要讓李光順代表三兄弟上書,原因也很明顯,李守禮這傢伙明顯不行,李潼則還要留在宮外搞點陰謀算計。
兄弟一起上書的話,他怕他奶奶太感動了,直接把兄弟三人都提溜回禁中,他這裡事業剛有點起色,怎麼甘心再被弄回禁中圈養起來。
第二天朝日,仍是天還未亮便動身。沒有了坊外集結的金吾衛游騎們,本就不乏偏遠的履信坊周圍顯得更冷清,以至於李潼都隱隱有些懷念。
兄弟三人策馬行入定鼎門大街,明顯感覺氛圍不一樣。寬闊的天街兩側火炬通明,並廣有游騎步卒往來穿梭游弋,也不知是為了巡警示威,還是要宣賀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