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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論這些舊債,單單這一次韋承慶使壞著介國公西行,李潼就不打算放過他。當然也不排除楊知慶自己心思不純,想要借雍王去打擊韋承慶而加以誣衊這種可能。
但你鼓動皇帝殊封裴炎、毀我奶奶,照樣得罪了老子,除非你說裴炎是霍光,如果活著一定會迎元孫雍王入朝繼承大統……這也不對,裴炎這盤菜老子壓根就不吃,裴炎還特麼搞我爸爸了。總之這個韋承慶是死定了,在李潼眼裡。
拋開朝中雜蕪情勢不談,李潼轉又問向李守禮:「我讓二兄引王仁皎來見,他來了沒有?」
李守禮聞言後便點了點頭,並又問道:「已經確定了?」
「應是無疑,且見一見吧。」
李潼嘆息一聲,點頭說道。
不多久,王仁皎便匆匆入堂,趨行至前作拜道:「仆拜見雍王殿下,殿下著員相召,未知有何教令?」
李潼垂眼望著王仁皎,神情間略有追憶,只是微笑道:「久來不見,有些掛念。今見府君,便忍不住想起當年新出入坊,諸員來見,雖府事簡略,但舊情亦深有可追啊。」
聽到雍王這麼說,王仁皎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又連忙說道:「當年幸入王邸,仆至今感念深刻,若非追從名王,未知今日飄零何處……」
李潼輕笑一聲,轉又指了指二兄李守禮、復對王仁皎說道:「今我兄出刺陝州,府君亦領職陝縣,有什麼匡政之計可表?又或者有什麼前程規劃,都可一併訴來。近日行台新營選事,府君既是舊人,於情於理,該當有所關照。」
王仁皎仍是深拜在地,口中恭聲道:「仆在事陝縣未足兩年,事無可夸,更不敢憑恃舊誼恩惠,再作妄求……」
李潼聽到這話,臉色漸漸陰冷下來,王仁皎埋頭作拜,自然無見。
「情義之內,不可稱妄。唯我失察,沒有深刻關照舊屬家事。日前才知你論親關輔名門,不知此事成未?」
李潼又開口問了一句。
王仁皎聽到這話,身軀頓時一僵,再開口時語調已有幾分乾澀:「老妻不義,棄我兒女於幼弱,為使兒女不失所養,疾訪人間可托……」
「狗賊還要遮掩!舊時你在陝縣巧言欺我,如今還妄想能欺瞞雍王!」
李守禮已經忍耐不住,拍案怒罵道。
王仁皎聞此斥聲,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便見雍王已是臉色陰鬱,而潞王則就一臉怒容,額頭頓時有冷汗湧出,口中則戰戰兢兢道:「仆、仆不知……」
「一場舊情,積來不易,難道要於此盡作揮霍?」
李潼語調也冷厲下來,皺眉望著王仁皎說道。
「仆、仆有罪!但、但當時郕國公姜晞持禁中語入縣廨,讓我、讓我……」
聽到雍王言及於此,王仁皎終於不再堅持,一臉倉皇的澀聲說道。
「這麼說,崔玄暐當時在驛橫死,乃姜氏所為?」
李潼聽到這裡,再作追問確定,直接忽略了王仁皎所言『禁中語』。
王仁皎聞言後頹然點頭,並又顫聲道:「事發突然,仆當時只道崔玄暐招厭於殿下,罪有應得,殿下招之西行,亦或有嚴懲之意……其人若死於途,於殿下也是……實在未料後事竟如此擾亂……」
「哈,你倒還是滿腔忠義?那我當時身在陝縣,你為何不直言相告!」
李守禮聽到這話,頓時冷笑不已。
李潼看著渾身顫抖的王仁皎,心中也是不免一嘆,崔玄暐之死給他造成了一定影響,但還不算太大。不過幕後黑手究竟是誰,他也沒有放棄追查,查到最後便查到了自己人身上。
王仁皎的背叛,讓李潼既感覺意外,但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其人雖言出身太原王氏,但卻是入隋後的南來之人,傳到這一代早已衰落。
李潼當年揀選府員,是心存幾分惡趣,將這個原本小李三的丈人選入自己府中。之後數年,王仁皎做事也不失勤奮,就這麼使用起來,幾年時間裡從下府果毅提拔到六品的上縣縣令,自覺待之不薄。
原本歷史上,王仁皎獻女於李隆基,之後更為之積極奔走。唐隆政變中,李隆基之所以能整合眾多北衙中層宿衛將領,王仁皎在其中也發揮不小的作用。甚至之後李隆基能夠搞定太平公主,也與關隴將門中層骨幹們的支持極有關聯。
此前李潼還偶有感慨,王仁皎被抽離原本的人生軌跡,此生怕是難得國丈尊榮,但卻沒想到其交際環境又頑強的將他拉了回去。
他最開始也沒有懷疑到王仁皎身上,但神都故衣社遞告王仁皎與郕國公家往來密切,乃至於到了續弦再娶的程度。
郕國公姜氏,在初唐關隴勛貴群體中並不出彩,可是到了玄宗朝,以姜皎為代表的一干人等卻勢位大壯。姜皎本人為玄宗寵臣,姻親源乾曜為開元名相,外甥李林甫那就更不必多說了。
王仁皎言是關東名門,但本質上則只是關隴下層軍門而已,如果有機會娶到關隴名門女子,於門第之抬升無異於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彠娶到弘農楊氏女,甚至還要助益更大。畢竟武士彠那也是開國元從,國公之尊,勢位遠非眼下的王仁皎可比。
關隴勛貴搞關係是真的有一套,用一個大齡剩女就直接把從屬數年之久的雍王舊員勾走。李潼也不知是他自己吸引力太小,還是關隴小圈子誘惑力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