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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6章 誰沐代王恩威
七月中旬的朝會,朝廷正式公布由鄂國公薛懷義統軍出征突厥,南北衙合集十七路總管,八月出都徵召甲兵,九月北進。
較之此前的軍議,只是將原本朔方道行軍改為代北道,並以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建安王武攸宜為代北道行軍副總管。
且不說朝局眾人對這一決議反應如何,武氏諸王則已經忍不住要彈冠相慶了。
「北衙之軍關乎大內安危根本,不可輕出。南衙即便半出,亦不足成大勢。河北要作新募,難免戎事生疏。代王所典之肅岳軍,必在徵召之列!」
不同於朝士們對於此番出征感想諸多、態度複雜,武三思之所以極力支持此議,原因也簡單明了。第一這是聖皇陛下的意思,第二就是為了重新整合他們武家對於南北衙的掌控。
薛懷義此番出兵,既能削弱南衙在畿內的兵力,同時也有藉口在代王歸都之後即刻解除其人軍權。就算代王仍能保留千騎使,但那三千新募河洛健兒是絕不可再掌握其人手中。
如果說有一點不滿,那就是聖皇陛下將并州的武攸宜也引入到這場征事中來。因為舊年與代王之間的糾葛,武攸宜與他們武家徒眾漸行漸遠,彼此多有不睦。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們武氏諸王久在中樞,真正有外事經歷的本就不多。而且武攸宜所任也恰在此番征程路線上,聖皇陛下想要宣揚他們武氏軍功,選擇武攸宜也正合用。
武三思對於大統嗣位並沒有堂兄武承嗣那樣深重的執念,他更關心還是當下所享有的權勢富貴。所以對於仍在進行中的皇嗣謀反一案,他的關注度並沒有那麼高。
皇嗣無論反或不反,都只是被聖皇陛下強壓在禁中的一個籠中雀鳥。
倒是代王武濟在時局中諸多動作,無論朝堂政務還是禁軍之中,都漸漸立足穩定,頗有根深難除的架勢,這一點讓武三思大為不忿,乃至於寢食難安。
所以在跟身邊一眾僚屬們商討時,武三思始終都把代王作為威脅他們武家勢位的第一大敵。
一俟確定代北行軍的計劃之後,武三思便開始著手要將代王召回朝中,解除其人兵權。
這一點也不難做到,代王用兵嵩陽道,本就是近畿所在,最大意義還是為了日後封禪嵩山而清掃周遭亂民蜂盜,並沒有什麼大敵必須要重兵久征。
關於這一點,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代王不想放棄兵權,進言將肅岳軍長期駐守於嵩山。
一旦發生這種情況,雖然沒有直駐神都那種切膚之痛,但嵩山地近京畿,有這樣一支不受控制的軍隊駐守於彼,也是如鯁在喉、讓人不能放心。
因此接下來,武三思一邊以春官尚書之職訓令有司加快封禪之前的禮事籌備,一邊通過政事堂下書訓問嵩山周邊還有沒有什麼匪蹤賊跡。
同時也傳書給仍在肅岳軍中的安平王武攸緒,著他進言朝廷,請求儘快班師回朝。
通過這樣數管齊下,讓代王再也沒有統軍在外、徘徊不回的藉口,回到朝中迎接他尷尬的處境。
當然,若僅僅只是剝奪代王的軍權,也並不能讓武三思感到滿意。他是深知這小子悍性根深,舊年權勢全無,便敢撩事生非,如今已經自擁一批黨徒,一般的挫折絕難將之打壓下去。
所以武三思也是極具耐心,在布置完將代王徵召回朝事宜之後,借著便示意來俊臣在推查皇嗣謀反一案的過程中,通過揚州司馬蘇瑰將揚州長史格輔元一併牽引入案。
等到這些鋪墊完成之後,八月初的一天,早朝過後,武三思將文昌左丞王方慶召入政事堂中。
等到王方慶來到政事堂,武三思也不作虛辭寒暄,直接便對王方慶說道:「日前揚州大都督府諸官佐多有牽涉案事,若是往常,這也並非什麼大事,只待刑司推問分明,在事者可以各歸清白。但今年形勢不同以往,先有漕渠諸事革新除弊,眼下又有兵事大用代北。
江南稅物能否如期抵達神都,是朝廷諸事能不能維持下去的重中之重。揚州所在,是運河漕事重中之重,一旦轉運調度失宜,所害之深重,讓人不敢深思。王左丞立足朝堂,漕運諸事多有經略,不知你對此有什麼見解?」
王方慶自知武三思所問必是心存不善,但聽到其人這麼說,還是忍不住腹誹連連,既然明知道揚州這麼重要,關乎國計維持,那你還指使刑司搞這麼多事情!
儘管心中多有忿怨,但王方慶還是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揚州格長史,內外歷事年久,資望深厚,在職揚州,誠可託事。或一時受擾於刑司的查問,想能分得出國計私計的輕重,不會因私廢公。如今刑事未有論斷,輕論其人當否,不獨有害國計,也不免大傷士情!」
王方慶指桑罵槐的回應,武三思自然聽得出,聞言後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繼續說道:「王左丞所論,誠是持重之言。但格輔元究竟有無涉事,我並不能篤言,想必王左丞你也不敢性命作保。揚州漕運關乎國計征事,豈能假於一人之節操高低!」
講到這裡,武三思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今日在堂約見王左丞,並不是與你論格輔元究竟該不該拿入朝中,而是想要問一問你對揚州有無薦選。實不相瞞,前日政事堂集議,鸞台楊相公舉薦王左丞你南下繼任,鳳閣豆盧相公也頗有意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