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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山南等勢力大享利好,韋乞力徐甚至對噶爾家都想網開一面,當然欽陵並其直系血親們是一定要誅殺掉的。
聽到韋乞力徐的勸諫,贊普也意識到他做出這樣的封賞的確是有些出格,稍作沉吟後便說道:「眼下雖然短暫失利,但有乞力徐這種忠厚大臣輔佐,我又何懼唐賊兇惡!噶爾家的確罪不至於族滅,可以賜給一線生機,讓其中仍存忠心者戴罪立功!」
從贊普內心而言,他當然希望噶爾家滿門死絕最好,可是眼下兵力不足,急需補充,所以那熾熱的殺心也只能稍作冷卻,先將噶爾家那些卒力召來協同防守。只要欽陵能夠牢牢控制在手中,他也不擔心噶爾家其他人敢翻起什麼風浪。
於是接下來積魚城便進行一系列的防務整編,按照以往的習慣,白蘭羌並弭藥諸部僕從幾萬人馬被排布在了積魚城前,贊普衛軍並蕃軍精銳們則防守城中。就連那些雜胡勞役中的壯力都被挑揀出來,稍作整編,授給一些簡單的軍械,用以彌補兵力的不足。
蕃軍防務調整的同時,唐軍也在快速的行軍,旬日之內便抵達了積魚城前。十數萬大軍,旌旗林立,遮天蔽日,直接覆蓋了積魚城東側的大片山巒。
只不過眼下唐軍主力仍然還不能直接對積魚城發起進攻,且不說城外那營壘堆疊的數萬雜胡僕從,早在蕃軍施行困阻的時候,積魚城附近的河溝也多有蓄水,如今那些堤壩盡被挖掘開來,河水橫溢,在積魚城外的溝谷窪地之間形成了大片的灘涂,既不利於軍陣沖馳破敵。
當然這也算不上什麼大的困擾,大軍既已兵臨城下,自然是逢山劈山、遇河填河。眾多的山石泥土被從各處運載過來,幾天時間裡便在澤野之間堆填起了寬闊的道路,開始正式向積魚城外的蕃營發起了進攻。
積魚城下的那些雜胡僕從們也是可憐,唐蕃之間的戰爭無論勝負與他們也沒有太大的關聯,可是因為勢弱於人、不得不被裹挾驅使參戰。他們陣列於城外,直接暴露在唐軍鐵蹄刀鋒之下,父母妻兒卻仍被拘押在積魚城的後方,既是人質,還要辛勤勞作生產,為城中蕃軍提供給養。
幸在唐軍勞師遠來,同樣也需要一定的休整,因此並沒有直接將主力精銳投入作戰,同樣也以僕從軍投入作戰。
雙方之間的裝備與戰鬥力並沒有太明顯的差距,一時間倒也能夠打得有來有往,只是作為強進的一方,唐軍的僕從軍們士氣明顯較之蕃軍僕從要更加的高昂,所以在這連續的戰鬥中,蕃軍僕從們也在被不斷的消滅。
眼見到城外的戰鬥處於弱勢,積魚城中的吐蕃君臣們心情也滿是焦灼。為了驅使這些僕從軍更加勇猛的作戰,他們索性拿這些人的親屬作為威脅。若是某一部作戰不利,向後撤退,下一刻城頭上就會拋下十幾顆血淋淋的人頭,俱是這些敗退之軍的親屬。
在這樣的強刑威脅之下,城外那些僕從軍們也不得不用盡全力,倒也暫時將這戰爭形勢維持下來,沒讓唐軍一方直接的兵臨城下。
時間就在雙方僕從的互相絞殺中流逝著,每熬過一天,城中的蕃軍心弦便鬆弛些許,因為他們知道國中還有大部人馬的增援。只要增援的人馬抵達積魚城,那麼蕃軍兵力便陡翻數倍,屆時便可以肆無忌憚的衝出城池,在山嶺間對唐軍大加殺戮。
然而這樣的期待持續幾日後,突然被一個消息打破:山南諸路人馬在抵達東域之後卻並未繼續前進,而是就地駐紮下來,以大軍糧盡為藉口就地搜刮錢糧牲畜,不獨東域諸多庶人牧民遭受戕害,甚至就連韋氏等豪族的莊園封邑也都不能倖免。
「豈有此理!山南這些狗賊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得知這一消息後,韋乞力徐自是暴跳如雷,他明白山南那些勢力之所以敢這麼做,極有可能是得知了他曾勸阻贊普收回對山南諸軍的超格封賞。畢竟這些山南氏族也都傳承悠久,此前雖然不能在國中權力核心占據高位,但安排幾個耳目刺探機密也並不困難。
那些山南豪強們一個個膽大妄為,甚至連國君都敢弒殺,報復韋乞力徐這種破壞他們好事的人簡直就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
東域那些豪酋氏族們也都知曉了山南諸軍正在他們鄉土大肆破壞,紛紛來到韋乞力徐這裡,希望他能在贊普面前進言、阻止懲罰這些膽大包天的山南豪酋。
然而韋乞力徐在惱恨之餘,心中已經暗暗後悔此前在打壓山南勢力的時候表現的過於用力,更清楚眼下贊普已經將山南諸軍視作與唐軍決勝的關鍵。
他若此時再在贊普面前搖舌,贊普非但不會偏向他,甚至都有可能直接將他拿下,送給山南豪酋們泄憤。
所以韋乞力徐幹脆龜縮在自家部伍之中,甚至連贊普幾次召見都託病不去,不想這顆大好人頭被贊普送給山南人作為賠罪示好的禮物。
山南豪酋在東域駐軍不前的消息還未擴散開來,蕃軍那些普通將士們對此仍然抱有期待。而除此之外,還有另一樁好消息傳來,那就是另一路海西的人馬已經將要趕到。
因為唐軍占據了赤水一線的道路,海西人馬是從伏俟城西南側的圖倫磧繞行過來。圖倫磧幾百里戈壁寸草不生,海西人馬在得到王命召喚後卻不敢怠慢,殺馬飲血、橫穿戈壁,用最快的速度向積魚城後撤,前方探路的斥候很快便抵達了積魚城,入城拜見贊普、匯報軍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