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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拜見殿下!」
登堂後,來俊臣先向李潼見禮,然後又轉向豆盧欽望,沉聲道:「幸得聖皇陛下恩許,諸政事堂相公見證,卑職能攀附高第,一時忘形,兼徒眾粗鄙失禮,竟踏傷豆盧相公沙堤,實在罪大……」
講到這裡,他的語調生硬幹澀,並沒有多少歉意在其中,反而有一種忿怨的語氣。
這也是他在外這段時間苦思冥想,才拿捏好的一個態度。如果代王是直接當街攔路刁難,那麼來俊臣也只能認命,叩地請饒,至於代王會不會放過他,那就要看代王心情了。
可現在代王卻在豆盧欽望府中發難,將這位宰相也牽連進來。來俊臣自知代王近日跟宰相們頗有不睦,與豆盧欽望之間也絕沒有為其仗義出氣的交情,既然這麼做,想必是要借自己的凶名給豆盧欽望一些施壓。
豆盧欽望聞言後心中自是一嘆,但在代王面前,也犯不上跟來俊臣低聲下氣的解釋什麼,只是皮笑肉不笑敷衍幾句。
「離都一段時間,巧逢來御史你再結新歡,對方是什麼門庭?」
聽到代王語調輕鬆隨意,來俊臣心裡暗鬆一口氣,自知這態度算是迎合了代王的心意,起碼此夜不必擔心人身安全,連忙又恭聲道:「乃是太原王氏晉陽大房,尚方監主簿王慶詵家中次女。卑職自知出身寒傖,絕難匹配如此名門高第。但也幸生於慈氏聖皇掌御之天下,才用不循一法,野士各有所進,君恩庇下,不問高低,寒素服紫,下士……」
他還是擔心代王一時怒氣,對他痛下殺手,所以言辭中緊扣他迎娶王氏女是得了聖皇陛下恩許的,希望代王能有所克制。
「即便不論君恩博大與否,此類在朝不能匡正規矩、在庭不能謹守禮儀的名門敗類,來御史勢位顯在,配之綽綽有餘,倒也不必過分自謙。但懂得感知君恩總是一樁好事,相別三日,倒讓人有刮目相看之感。」
李潼嘴上這麼說,視線卻暗瞥豆盧欽望。
豆盧欽望自是被瞧得一臉尷尬,同時心中也是暗暗有怒,只覺得自家這一下午珍饈進奉都餵了狗,還要被如此指桑罵槐。
至於來俊臣,則就恭敬得多,並不因代王如此貶低自家丈人而有絲毫惱怒,反倒因為自己被誇而略有感動,忙不迭又叩首道:「舊年唯恃皇恩,多有恣意,自從被殿下道左教訓之後,卑職痛定思痛,不敢忘記殿下教令。但朝中幸進邪流實多,如卑職這種唯奉刑典、專注一事的卑才也不能免於迫害,偶有失守便……」
這樣的話由來俊臣口中說出,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但也不得不說,單單刑事這一項,來俊臣真是一個任勞任怨的人才。
「刑事不需訴我,但事外卻有人情。你有沒有觸怒我,不必今日議論。我今日入坊,也不是專為問責你,此事還有後應,余後再說。既然今日遇上了你的喜事,也就湊一湊幸,一萬緡障車錢,即刻著人送至豆盧相公府上,代我多謝相公今日款待。少一錢,禮車不准出坊!」
豆盧欽望聽到這話,忙不迭起身擺手道:「這不必、大可不必……」
然而來俊臣對他的話卻恍若未聞,只是又對代王作拜道:「卑職一定謹遵殿下教令,即刻著人將禮錢奉送相公邸中!」
李潼站起身來,對豆盧欽望點點頭,並說道:「今日與相公座談論事,不覺夜深,叨擾過甚,告辭了。」
說完後,他便邁步往堂外行去,自有一眾親事入前拱從離開豆盧欽望家門。
「殿下請留步、殿下!此事大大不妥、不妥啊,請殿下收回……」
豆盧欽望還邁著老邁步伐在後方追趕,希望留下代王收回這個指示,來俊臣的錢,他真是無福消受,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到底弄啥咧!
然後李潼行出其府邸便即刻上馬,並策馬離去。至於他的目的,當然是讓來俊臣敲開豆盧欽望的龜殼,燉上一鍋高湯。
來俊臣站在豆盧家大門前,看著神情複雜的豆盧欽望冷笑道:「請豆盧相公歸邸暫候,卑職即刻著人將障車禮錢奉上。」
豆盧欽望掃了他一眼,並未答話,轉身退回了家中。
來俊臣這會兒心情同樣不算好,代王的意圖,他當然有領會。整人是他的使命,弄誰不是弄,更何況豆盧欽望在他小本本上一直挺靠前。
起碼在做成這件事前,他不必擔心代王會繼續找他麻煩,儘管代王也說了,前事不會這麼簡單過去。但能安穩一刻是一刻,興許梁王發威,不久後真就搞定代王了呢。
但話說回來,一萬緡,真他媽的挺心疼!代王這小子,真是不講究,薛懷義那種渾貨差使他起碼都有點表示,可代王一邊差使一邊敲詐,真是豈有此理!
想到這裡,來俊臣又恨恨看了一眼豆盧氏門庭,你們最好保管好我的錢,少了一錢,就多奪一命!
第0462章 天子難挾,黃雀在後
離開修行坊之後,李潼也並沒有再返回禁中,直接回到了積善坊邸中。
代王直系親屬本就不多,如今家眷也都居大內,久不在邸,府中親事護衛也泰半散去,偌大一座府邸,不免顯得空蕩蕩的。除了前堂還有一些王府官佐留直,後院裡也只有一些負責日常灑掃維持的仆傭在居。
回到王邸的時候,已經將近夜中。留直的官佐們匆忙迎出,李潼入堂後便屏退了眾人,只是留下了姚元崇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