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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朝野才士,遠不是無良才揀用的青黃不接。相反的,有很多賢遺待用,只是沒有機會和途逕入朝而已。或者說的更透徹一點,那就是其中相當一部分人,雖然有著足夠擔任宰相的才能和資望,但與雍王或多或少都有些牽連,所以不能入朝為用。
這其中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魏元忠。魏元忠這個人,提起來真的是令人扼腕。且不說其人屢經沉浮的宦途經歷,無論才能、資歷還是聲望,俱不弱於狄仁傑,甚至有的地方還有超出。
而且眼下魏元忠也並未發配邊遠,所屈治的任城縣正位於都畿道內。如果朝廷有意起復任用,一紙敕書出都,甚至不需旬日,魏元忠即可入都,擔當大計。可偏偏朝廷沒有這樣的舉動,讓人好奇、讓人猜疑而又不敢多提。
且不說有關執政班子的討論,正當整個朝廷都在忙於各種軍政事務的改革調整時,陝西道大行台一紙奏書入都,又讓這本就有些焦頭爛額的朝情變得更加焦灼起來。
大行台所奏,自然就是川西歸屬的問題,並略言吐蕃媚求和親的詭計。
朝廷受到這一奏書,自然不敢怠慢,皇帝李旦即刻便召諸宰相入大內商討該要如何回復大行台此奏。
大內武成殿中,今日當值政事堂的狄仁傑先一步抵達,而後便是王孝傑與張柬之。于禁中殿內供奉備問的宰相薛稷與皇帝一同登殿。可就連皇帝都已經落座良久,老人瑞王及善才步履蹣跚的登堂而來。
皇帝李旦見一臉老人斑的王及善已是氣喘吁吁,忙不迭吩咐免禮就席。
同在殿中的王孝傑,則一臉體貼道:「王相公年高體弱難免,登殿就議尤其不易。之後再有此類事情,應該於殿中加設帷帳專席。」
王孝傑這個大老粗難得有此細膩一面,皇帝李旦聞言後便也笑著點頭道:「是朕疏忽了,快來人為王相公加設帷帳以辟塵埃。」
見皇帝聽從自己的意見,王孝傑滿意的點點頭,並又說道:「臣等食祿領事,皇命所召自然無所禁忌。可若王相公居殿,天命何時來問,誠是莫測。設此專帳,可以讓陛下能免於直睹。」
聽到王孝傑這麼說,眾人臉色頓時一僵,本以為王孝傑是體貼關照王及善,卻原來這傢伙是擔心王及善議事過程中直接死在殿上,衰敗死氣冒犯到皇帝陛下。
也幸虧王及善老眼昏花兼氣急耳背,還沒有從登殿疲累中緩過氣來,若真讓他聽到王孝傑這番話,可能當時就要氣得反眼蹬腿。
倒是皇帝李旦,這會兒則感覺尷尬不已,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為王及善加設帷帳。如果不加,命令都已經講出口了,總不好直接改口。如果加了,似乎真如王孝傑所言,是擔心王及善直接死在了殿中。
偏偏王孝傑這傢伙心機短淺,有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歸都時間不長,大家對其秉性也都有所了解。如果換了另一個人這麼說,多半要讓人懷疑是暗諷朝廷。但王孝傑這麼說,只能說其人是真的擔心王及善突然就死在殿中。
「今日陛下於殿中專待諸位相公,所為正是陝西道大行台所奏川西事宜。茲事體大,需謹慎以論。」
最終,還是門下侍郎薛稷開口,為皇帝解決了尷尬。
皇帝李旦聞言後便也連忙點頭,再複述了一遍薛稷所言,不再糾結於該不該為王及善加設帷帳。
但皇帝沒有新的指令,宮人們還是遵照前言,將這帷帳架了起來,於是眾人便不再能見王及善,只聽得到帷帳內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同時望向王孝傑的眼神也變得意味複雜:你怎麼就這麼心細?本來沒有意識到的事情,現在反而盤桓心頭不能忽略。
第0682章 孝傑雄言,群相喑聲
王及善顯然一時三刻不會了帳,而皇帝的問題則就需要儘快回答。所以眾人各自深吸一口氣,收拾心情並整理思緒。
不同於其他人還要稍作思索,王孝傑又是起身率先發言:「臣新進歸朝,若是別的問題,不敢爭先於諸相公進言。但若專論大行台所舉此事,恰好最近有涉,斗膽先言,以發諸相公深思。」
「那就請王尚書試言。」
李旦聽到這話,頓時流露出極大的興致。
在堂諸宰相,他對王孝傑態度尤好,僅次於老友薛稷。這是因為在皇帝心裡,對王孝傑頗以知遇之恩自居。其他的宰相們或是時勢所趨得列相職,或是政事堂無人、暫作充位。
至於王孝傑,雖然發跡於武周年間,收復安西四鎮時便因功拜相。但那時候不過只是遙領其職、不行其權,如今得以歸朝再次拜相,則就是李旦力排眾議的結果。而且王孝傑心思率直、人情簡單,與其人交流不像面對諸如狄仁傑之流,讓李旦下意識的就感覺心累。
所以他內心裡,對王孝傑是不乏期待的,歸朝伊始,便將檢擴軍戶、整編禁軍的大任授之。
此前王孝傑一直忙碌於此,對於其他朝情事宜則所涉不多,眼下面對這樣一個複雜深刻的問題,敢於用作發言表態,這也讓李旦頗感欣慰。
「大行台奏列所舉川西諸境,雖然其境多涉邊蠻之鄉,自古以來與我中國便多有瓜葛,遠及秦漢……」
王孝傑張嘴便侃侃而談,且不乏引經據典。眼見其人如此雄論,在場眾人無不略感驚訝,這可跟他們平素所了解的王孝傑形象大不相同,平時的王孝傑雖然也不能說目不識丁,但武臣出身,難免不文,可現在卻能引經據典,勝論古今,也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