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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待北內有變,我等便可群出、直撲縣衙!衙署印信可以通叩諸坊,諸坊民情躁起引奪城門……」
儘管事前已有詳細計議,但權楚臨還是忍不住在起事前再作盤算確認,確保在場眾人都清楚稍後的行動節奏,並又忍不住嘆息道:「可惜,若西營無作封鎖,便可直奪待賢坊武庫,眼下則要先奪縣衙……」
正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約定的信號聲,表示臨淄王已經在北大內發動、成功奪宮。堂內權楚臨等聞聲後精神俱是一振,並忍不住拍案笑道:「這難道不是天意有助、唐家當亂?此夜最兇險艱難莫過於奪宮,卻被如此輕易拿下!」
堂內眾人已經是摩拳擦掌,權楚臨則將手一招,自有親信仆員於後堂押出一名被五花大綁的婦人,正是他自家夫人李氏。
「此夜共事,不成即死!行前不作頹言,家國既難兩全,便讓我殺妻為誓,誓不與昏君門下爪牙兩立!」
嘴上這麼說著,權楚臨手提尖刀自席中躍起,迎著自家夫人惶恐哀傷的眼神,直將尖刀刺入婦人胸膛,擦掉手上鮮血,再向眾人揮拳:「出發!事不待緩,明晨朝堂稱分富貴!」
眾人聞聽此聲,全都轟然應諾,出門分領黨徒,直從曲內衝出。
人間自有千日做賊、卻無前日防賊,儘管金吾衛加強巡警、但既有內奸出於其中,總有漏洞可趁。這一眾人鬧哄哄衝出坊曲,自然也驚擾到坊中住戶,膽大者外出查看,只見到一群凶類浩浩蕩蕩沿街奔走,心中自是一驚,忙不迭鎖定門窗,唯恐遭受侵擾。
此時坊外長街上雖然略有月輝灑落,但卻空蕩蕩的無有一人。這一群人沖入街中後,便直向長安縣廨所在的隔坊衝去。
「什麼人?」
縣廨所在自也防備周全,人群剛有靠近,坊門內便響起守衛坊丁的驚呼斥問聲,然而回應他們的,卻是一片雖然雜亂,但也足以害命的流矢。
長安城中雖然坊曲劃定,但諸坊牆也只是防君子難防賊子,早有壯卒攀著坊牆翻越過牆頭,坊內警鼓乍響、烽火方燃,便被一連串的廝殺聲給淹沒起來。
「該死!手腳迅速一些!」
聽到警鼓聲響起,每一聲都捶打在權楚臨心弦,待到鼓聲淹沒,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暗自期待巡遊的金吾衛未能及時捕捉到這短促示警聲,而他也奮身入前,手腳並用的劈砍踢打坊門。
暗中聚就的黨徒未必精勇,但因心存一份正謀大逆的狠戾決絕,行動起來倒也不失幹練,內外配合之下,緊閉的坊門很快便被打開,街鋪中駐守的坊丁並縣衙不良人們也都或死或逃、無成阻撓。隊伍群眾湧入之後,便直奔縣衙而去,只留下十幾人員於此堆聚木料、準備引火拒敵。
此時的長安縣衙中,徐俊臣結束了一天的盤問審斷,精神也是疲憊異常,用餐之後解衣登榻,躺在床上稍作盤算明日應做事項,不久後便昏昏睡去。
睡夢中忽然有嘈雜聲自居舍外響起,被吵醒後徐俊臣也是煩躁異常,披衣起床行出正待訓斥,抬眼便見月色下幾十道身影正手持器杖向此湧來,心中頓時大驚,正待轉身關緊房門,左後肩已是傳來入骨的劇痛。
「爾等何人?竟敢……」
徐俊臣吃痛倒地,厲色疾呼,話還沒有講完,已經被人七手八腳的按壓擒拿。
「找到了、找到了!正是徐俊臣……」
沖入的壯卒們舉起火把稍作辨認,繼而便有人抽刀劈下。
「壯士饒……」
可憐徐俊臣歷經動盪、自謀有術,卻被這群陡然興作的亂徒們手起刀落,乞饒聲未及喊出,一顆頭顱便已飛離了軀體。
當還在縣衙前堂的權楚臨聞訊趕來時,看到徐俊臣那血污覆蓋的頭顱頓時也覺無語,他自知能夠勸降一個朝廷命官對接下來行事大有主意,但既然已遭砍殺,也只能稍作廢物利用,抓起那頭顱擦拭一番,然後便向關押犯人的縣獄行去。
此時的長安縣獄也是人滿為患,拘押其中的犯人們早被縣衙中傳來的廝殺聲驚擾起來,滿懷惶恐的聚集在獄舍中。
但也並非所有的犯人都惶恐得不知所措,之前意外被擒的崔液自知京中有叛亂謀計,這會兒眼見騷亂已起,自是滿懷激動。
待到幾名亂卒持刀沖入獄堂,崔液先聽他們彼此議論、稍作確認之後,便在獄舍中高聲呼喊道:「你等可是權將軍部伍?我乃臨淄大王門下,快來救我、共興大計!」
不多久,脫離囹圄的崔液便被引至權楚臨面前,權楚臨自然也認出對方,抬手揚了揚徐俊臣的頭顱,快速說道:「徐某已經伏誅,但縣衙仍有頑卒抗拒,坊外街徒不久即至,郎君可有計力助我?」
「交給我罷!」
崔液拍著胸口保證,讓權楚臨命人將獄中關押人眾全都放出,驅趕進一座空曠的院子裡。
儘管之前徐俊臣已經放免了一批人員,但之前拘押的印坊人眾仍然在監,再加上縣衙本有的人犯,也是足有千餘人眾。所有人都驚慌不定,一時間這大院裡場面也是嘈雜至極。
但這不足影響崔液壯懷涌動的心情,他抬腿躍上剛剛搭就的高台,舉著手裡徐俊臣的首級向著人群大聲呼喊道:「國有奸臣,侍御史徐俊臣酷刑虐重,此中百姓皆受逼害!今有義眾破衙鋤奸,徐某已經伏誅,眾位不必擔心再遭刑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