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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神宮,真是高大!」
李守禮也抬眼去望,口中喃喃驚嘆。
「請大王等向此而前,先入廊殿。」
行至此處,又換了一批宮人導引,三人便也連忙收回視線,乖乖跟在身後拾級而上,直往廊殿而去。
明堂周圍,更是燈火通明,更兼人員眾多,但場面卻並不混亂,或匆匆疾行,或群立一側,少有人語喧譁,更沒有人影胡亂跑動。
李守禮登階行至一半,腳步已經隱隱有些發軟,特別側首回望,看到此前同一水平的人影已經漸漸變做一個個小點,乃至於失步撞在李潼身上。至於另一側的李光順也並沒有好上多少,雙唇緊抿,臉色微微發白。
感受到兩個兄長不同程度的緊張,李潼也是忍不住一嘆。他在禁中也是眼看著明堂落成,眼下走近,驚嘆自然是有,但更多還是感慨他奶奶這敗家娘們兒是真能造,至於因此生出什麼敬畏感,那是沒有。
畢竟明堂再怎麼宏偉,時代局限在這裡,再壯闊的建築與畫面,他也不是沒見過。
但也不得不說,登明堂而覽四方,依此壯大俯瞰渺小,對於一些內心不太安分的人而言,的確是能滋生一些掌控萬事萬物的假象,難怪古代的帝王,多有熱衷營建。一念生出,萬物聚此,那種成就感真是無與倫比。
不過眼下他們進入的,還是明堂周邊的附屬建築,廊側廳堂。包括之後的人日大酺,也只在萬象神宮的廂殿舉行。李潼想要登入真正的明堂主殿,仍須繼續努力。
廊殿側列明堂四邊,李潼登上以後,最大的一個感受就是高處不勝寒、不似在人間。當下本就新年寒冬,廊殿立於高處又少於遮攔,特別是內里通透,那穿堂風颼颼颳得真是讓人肝膽俱寒!
此時的廊殿中,早已經群立許多人等。外圍陛欄自有仗內甲士持殳林立,衣甲上多有冰霜暗結。廊殿內則是一隊隊的宮人簇立,另有許多役者忙碌的往來搬抬器物。
負責導引的宮官行至此處,腳步便遲疑放慢下來,似乎不知該將三王引往何處。
「不知薛師可登殿?請尚者引我等往見。」
李潼原地小幅度跺著被冷風吹得有些麻痹的雙腳,牙關打顫說道。
宮官轉頭一笑,正待開口道歉幾句,另一側已經響起薛懷義聽來爽朗的大笑聲:「原來王等已經入此,我還剛要遣人去問。」
說話間,薛懷義已經前呼後擁而來,頭上依然戴著厚厚氈帽、下綴貂尾,身上則裹了一件翻毛的裘衣,反倒看不見那標誌性的艷色僧衣。
他前後擁從二三十餘,浩浩蕩蕩而來,彼此剛一走近,李潼便感到溫暖許多,人牆自能擋風。
「沒有薛師在引,我兄弟如野澤鵪鶉,彷徨無望。」
李潼也闊步上前,並二兄一同向薛懷義見禮並寒暄。
薛懷義臉色通紅,不知是凍的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將李潼拉到身畔,環視周遭一眾人等,大聲道:「你等都來見過少王,特別是永安王,與我並成壯事,日後內外出入,凡有逢見,不可失禮!」
諸人紛紛上前見禮,李潼頷首致意。這些人既有宦者宮官,也有外廷臣僚,特別其中幾人身著甲冑,似乎禁衛將領。
薛懷義近來的確是鴻運當頭,特別前日於明堂受賞,因此督建之功被正式封授為梁國公並左威衛大將軍,不再只是身份地位都有尷尬的白馬寺主。
身在自己所督建的明堂副殿,他更有一種近乎主人翁的自豪感,隨口講起一些與明堂有關的事跡,並再收穫許多讚美。
接著他才拉起李潼說道:「此間實在風寒,天色仍早,外眾要在卯間才會登殿。王等且隨我來,暫入暖閣等候。」
說話間他便先行一步,李潼等跟隨他繞過此處廊殿再行內里,便見殿後還有一排不甚起眼的廂舍。隨薛懷義解釋,李潼也知道此處乃是中官、外臣登殿待詔暫作停留的地方。
薛懷義將三王引入其中一間屋舍,掀簾而入,自有暖風撲面而來,但卻並無絲毫煙火氣息,想來應是有著類似火牆、地龍之類的布置。
「王等暫且於此短留,我是雜務纏身,不能久陪,稍後待到登殿入叩,我再來導引你等。」
將三王引入房中,薛懷義稍作頓足,然後便又說道。
「薛師自隨便宜,我兄弟在此安候。」
李潼等三人又連忙行出,一起送走薛懷義。
別的不說,對於薛懷義的熱情周到,李潼真是感念不少。身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場合,周遭往來全無一個相熟之人,他心裡也是暗存幾分侷促。
薛懷義在這之中如魚得水、眾星拱月一般的待遇,難得還能記得安排他們三人行止,對於其人所言仗義,李潼心中也是暗記下來。
剛剛送走了薛懷義,李潼正待要與二兄返回暖閣,這一轉身,廊道另一側卻又有一抹倩影映入眼帘。
上官婉兒疾步趨行,身後跟隨兩名女史,剛剛折轉入此,抬眼看到一身典雅禮服的永安王站在暖閣門前,一時間也是瞳孔微縮,身軀都僵了一僵。
看到上官婉兒這驚愕模樣,李潼不免莞爾,視線稍作上下打量。
今天的他章服典雅,對面的上官婉兒也不遜色,層疊絢麗的宮裙,五彩織羽的半臂,肘間各垂一道金線綴珠的披帛,流蘇纓帶結於胸前,粉黛清晰,腮紅淺暈,眉際則貼著紅艷嬌美的梅花花鈿,翠鳥振羽狀的步搖由側後啄入滿頭青絲結成的螺髻,整個人顯得端莊美艷,大不同於此前的清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