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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重要的軍機傳訊方式,想要進行混淆也並不容易。蕃軍的狼煙燃料進行了特殊配製,一旦燃燒起來,不但煙氣十足,煙色也有著特殊的標識,很容易就能辨識出來,大凡率軍之將都有辨認的常識,自然不會被四處放煙的唐軍給迷惑住。
可是一旦這驚恐的氛圍營造起來,普通的蕃卒們卻並沒有太高的理智辨識,他們只會覺得唐軍發起全面進攻,各處據點無一例外的遭到了攻打,哪怕本身視野中並沒有唐軍士卒出沒,心情也頓時變得惶恐起來。
剛剛有所穩定的牛心堆營地中,隨著狼煙次第升起,再次變得躁鬧起來,多名蕃將行至韋東功面前,連連發聲詢問該要如何應對。
韋東功這會兒倒是還能保持些許的淡定,雖然那幾十道煙柱極為晃眼,但他也清晰的辨認出幾個重要的據點附近仍然沒有警號傳遞出來,這意味著唐軍看似洶湧的攻勢仍然存在著極大的漏洞,對於蕃軍的整體防務布置認識不足。
但即便如此,韋東功的心情仍然頗為沉重,唐軍突然投入這麼多的人馬作戰,這已經違背了他此前的猜測,眼下儘管思緒紛雜,仍然不能把握住唐軍的戰鬥思路,以至於就連剛才的一些判斷都忍不住在心底推翻。
部將們鬧哄哄的連番請示讓韋東功煩躁不已,他站在坡頂上走來走去,幾次視線都忍不住望向那個剛才被他判斷為空虛的唐軍大營,眉頭皺得越來越深。
諸處據點同時遭受進攻,讓韋東功不敢再擅作判斷,眼下最讓他感到焦灼難斷的就是救還是不救?若是不救,幾處重要據點被拔除,蕃軍所布置的防線便被破壞,單憑牛心堆一處也難長久防守。可若是分兵救援,又怕唐軍虛虛實實的把戲,一旦唐營中存在著數量不菲的軍隊向牛心堆發起進攻,牛心堆也必將危在旦夕!
「唐軍分兵雜亂,多有虛張聲勢,傳令諸方,且作堅守,援兵不久便至!」
韋東功強打起精神,打算先安撫住各方守軍,只不過唐軍所搞起的聲勢實在太大,他也不知道這安撫之計能夠收效幾分。
歸根到底,牛心堆此處安危與否才是最重要的。一旦牛心堆不守,那麼蕃軍此前各種計略布置都將成為無用功。雖然韋東功心裡仍然傾向於對面唐營是一座空營,但眼下他卻不敢冒著風險分兵救援各處。
那些據點就算示警,未必就守不住,即便守不住,所帶來的損害也比不上牛心堆重要。有那麼一瞬間,韋東功甚至還想收束部伍,將各處駐守人馬向牛心堆集中,放棄枝節、唯守根本。但這是在情況極度危急下才需要採取的策略,眼下似乎還……
韋東功視線一轉,視野中又有一道新的煙柱升起,這一道煙柱濃重粗大,所升起的方位也近在牛心堆一側,正是寬漲河道對面的沙棘嶺!
「嗬……沙棘嶺也遭進攻?這、這……怎麼會?這是怎麼回事?」
沙棘嶺發出示警的煙號已經讓韋東功震驚不已,然而更讓他感到驚懼的是,這煙柱升起不久,突然被攔腰截斷,沒有了後續的煙氣補充,原本升起的煙柱也在半空中快速消散。但是沙棘嶺峰頂,卻仍被眾多的煙霧瀰漫籠罩起來。
這一幕顯然是守軍升起了示警的煙柱,然後又被不知道什麼樣的原因撲滅了。難道是沙棘嶺危情已經解除、敵人已經被擊退?
韋東功一臉的凝重神情,腦海中不受控制的生出這樣一個近乎奢望的念頭,因為他心裡明白這是不可能的,蕃軍示警與解除示警都有嚴格的形式規令,絕不會是當下這種情況。
而發生這樣詭異的一幕,最大的可能就是沙棘嶺守軍察覺到失守的危險後即刻發出示警,然而在接下來極短的時間內烽堡便已告破,沖入的敵人撲滅了蕃軍傳信示警的煙號!
沙棘嶺疑似失守,仿佛一記重錘重重的砸在韋東功心上,情緒激動之下,喉結也在頻頻的顫抖著,又過去十幾息的時間後,他才用沙啞的語調吼叫道:「傳令諸堡,不要再與敵軍糾纏,即刻回防牛心堆!鼓令之內不能返回者,殺!」
沙棘嶺的失守,給韋東功帶來巨大的心理震撼,不僅僅因為此處距離牛心堆近,更在於他心中深知沙棘嶺地勢之險峻,在周遭所設置的所有烽堡據點中都名列前茅。就連沙棘嶺都這麼輕鬆的被唐軍攻破,其他那些遭受進攻的據點情況必然也是堪憂。
與其再戀棧那些據點而分兵於外、被唐軍各個擊破,不如將分散各處的人馬集中於牛心堆,確保牛心堆的安全,再向後方進行求援、爭取能夠防守更長的時間。
隨著韋東功一聲令下,牛心堆烽堡上頓時便升起一股遠比別處更加粗壯的濃煙,在熱力的鼓動之下滾滾沖向天空,同時渾厚的鼓聲響徹山間。這是最高等級的集結令,一旦發出這樣的軍令,區域內的蕃軍無論在做什麼,都必須放下一切向牛心堆集結。
交戰以來,唐軍對於蕃軍的號令系統也頗有了解,隨著牛心堆大營號令傳出,唐營中也有了新的反應。
一路千數名兵眾簇擁著前軍主將郭知運自大營中行出,徑直行向牛心堆下方的防線,隔著蕃軍所挖掘出來那道深深的壕溝擺列陣勢,並且架設起強弩等重型的攻殺器械,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牛心堆範圍區域極大,區區千名甲卒即便拉開陣勢,必然也是單薄脆弱,甚至都禁不住對面騎兵一輪的衝鋒便要告潰。唐軍這樣的舉動自然是目中無人、張狂至極,但此時坡上那些蕃軍早已經惶恐不已,自主將到小卒完全沒有心情理會唐軍再次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