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頁
當然,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北衙中,武攸寧話語權實在算不上高。北衙作為天子嫡近,聖皇陛下心意自然最高。
接下來便是兩衛大將軍,原本武攸寧除了右羽林之外還兼押千騎,是要壓過左羽林麴崇裕一頭。可是代王分押千騎後,給武攸寧的權柄和威望造成極大觸傷,特別早前玄武門內衝突,代王刀劈薛懷義徒眾,使得右羽林中對武攸寧都不乏微詞。
而且梁王進入政事堂後,聖皇陛下也在有意削弱武攸寧的宿衛次數,如今的玄武門值宿,已經漸漸以左羽林為主。
本來以為代王出都是重塑威望的好機會,但千騎鄧萬歲在營恪盡職守,讓武攸寧沒有什麼借題發揮、重回千騎威福重施的藉口。
甚至於代王留下的殿中監都對右羽林事務有所干涉,一想到薛崇訓那個屁都不懂的小娃娃居然到飛騎營中指手畫腳,武攸寧心裡就倍感抑鬱。
按輩分來說,武攸寧也算是這小子親大伯,但這小子對他卻殊無敬意,只道身領俸祿,大監行前重囑,豈能私情廢事,每天都要去飛騎營檢查馬瘦與否。
殿中少監武攸望也是一個指望不上的貨色,最近幾個月來,一直圍繞那個韋上師打轉,搜羅各種煉丹的材料挺帶勁,對尚乘局事務根本不加督管。
武攸寧甚至動念讓定王武攸暨入殿中省任事,結果卻被武攸暨一句「父子不同衙」堵得沒話說,好像人家真的把他當親老子一樣。
這一次原北衙將士回歸宿衛,是左羽林大將軍麴崇裕提議,甚至沒有與他提前商量。武攸寧得知此事的時候,已經是宮使入營傳達聖皇陛下旨意、著他將右羽林營卒引回駐城。至於千騎那裡,根本連通知都沒有通知他。
其實解決問題並不止一種方法,更直接的手段是直接解決掉製造問題的人。代王今次行軍肯定是有許多違規的操作,武攸寧甚至懷疑前次嶺南使者就是代王派人截殺,從而製造延緩歸都的藉口。
武攸寧不只這樣懷疑,也派人去信給他安插在軍中的耳目、包括安平王武攸緒,結果就是安平王直接被囚車押回,在肅岳軍外巡的後半段,徹底喪失了對代王的制衡。
不過這也算是代王的罪證之一,行軍大總管雖然事權頗高,但卻絕沒有如此隨意處置一個副總管的權力。武攸寧也抓住這一點幾次上書奏事,本來聖皇陛下也表態會對代王進行問責,可是代王歸都面聖之後,這苗頭便徹底不見了。
武攸寧自覺得聖皇陛下對代王真是寵信得有些過了頭,實在太縱容了,而代王又絕不是一個安分守己、讓人踏實的貨色。若無大圖,又怎麼會搞出嵩陽道行軍這件事,並藉此大肆安插人手。
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聖皇陛下居然不加追究,甚至在代王歸都後還任由其人自由出入禁中。
儘管外朝梁王已經在政事堂初步統合群聲,要對代王加以壓制,但只要代王仍掌北衙軍事且在玄武門附近溜達,武攸寧就有一種芒刺在背、寢食不安的危機感。
想到這裡,武攸寧便走向剛剛被他召入右羽林並授果毅職的原千騎郭達,拍拍他肩膀沉聲道:「代王少年得志,難免驕狂,失守於小節。但郭果毅你既然入直羽林,無需過於忌憚,安守於職。若再遭刁難,自有人為你聲張!」
郭達聞言後便匍匐在地,低頭沉聲道:「多謝大王包庇卑職,賞用職事,卑職必剖肝瀝膽、報答大王!」
武攸寧對郭達的態度頗為滿意,但還是皺眉低斥道:「我北衙軍眾環拱宸居,唯一需要捐軀報效的,只有聖皇陛下。我肯對你賞識提攜,也是見你忠勇可嘉,不該遭受不公的刁難!切記以後不要再作此態,有什麼心意,自存心底。」
郭達伏地,額頭連叩手背,然後才退到了一側。
武攸寧之所以提攜這個郭達,自是有一份因果。他原本安插在肅岳軍中的耳目,行軍過程中不斷被代王排斥清洗,到如今還有數人被以不同罪名監押在北邙山腳下的營地中,在朝廷正式決定肅岳軍歸屬之前,武攸寧也難將人提出來。
至於這個郭達,本也是千騎老卒,武攸寧對他還略有一些印象,不過他當時身領羽林與千騎,也沒有必要過分屈尊去關注區區一個旅帥。
此番肅岳軍行軍,這個郭達表現勇武,甚至有幾次率隊獨力清剿蜂盜的確鑿軍功,也一度受到代王的重視,甚至被提拔取代武攸寧安插在千騎中的耳目。
不過這個郭達過於愚直,根本就不了解代王這種天家紈絝的脾性,不久之後便得罪了代王。原因是代王派遣安平王沿途護送前往嶺南使者遭到拒絕後,雙方發生爭執的時候,這個郭達居然主動請纓擔當此任。
這些下層軍卒的心思,武攸寧也有了解,本身沒有太大上升空間,一旦抓住機會便要搏求表現。或因勇武得到代王的賞識,便自以為成為代王的心腹,於是便忘乎所以,失了分寸,不放過任何一個表現的機會。
代王與安平王爭奪軍權,又怎麼會對這區區下士留情面,所以在借題發揮、拘押安平王的同時,也把這個郭達一擼到底、貶作營卒,更安排其人駕著安平王囚車一路歸都。這也實在符合代王的一貫作風,把噁心人做到了極致。
武攸緒歸都之後,自然不會被繼續拘押在營中,讓代王借著打他們武氏諸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