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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這場事變究竟是一個什麼性質還未有定論,但代王已經先造殺業,扣下武三思,就能夠讓代王心存忌憚,從而讓出更多的主動權。
豆盧欽望內心裡,還是傾向於後一種可能,那就是代王已經控制住了玄武門。如此一來,他更需要一個把柄,讓代王主動跟他來談,無論交涉出什麼樣一個結果,起碼能夠給他整合南衙軍力爭取到時間。
如果更往誇張處想像,李昭德此行可能都會撲一個空,代王不只掌握了玄武門,可能就連聖皇與皇嗣都一併給控制住。
儘管這個可能很小,但見李昭德等人對代王那麼快就斬殺魏王都心存驚疑,可知代王必然隱藏了一股就連幾個同謀者都不知的力量,所以豆盧欽望也不得不防上一手。
無論發生哪一種情況,對豆盧欽望而言,此刻保住梁王武三思,就等於保住了他的一條退路,不至於全無選擇。
豆盧欽望倒是沒有想錯,當玄武門打開,李潼率眾進入玄武城的時候,宦官楊沖已經等候在此,併入前稟告道:「啟稟殿下,阿九一行已經成功將皇嗣一家引入閒苑安置。行事所以如此順利,多賴王妃召集的宮人諸眾掩護導引……」
李潼聞言後便點點頭,他並不是刻意要違反約定,只是豆盧欽望的突然加入對他而言是一個頗大變數,他總得防備被這老狐狸背後插刀,所以決定搶先將他四叔控制起來,從而給手中增加更多籌碼。
不過楊沖接下來一句話卻又讓他陡然心緒一沉:「聖駕此夜本來留宿西上閣,但不久之前突然轉駕,不知何往。王妃等亦被召入伴駕……」
「陛下已知宮外嘩亂?」
李潼聞言後臉色一沉,疾聲問道。
「應是不知……聖駕夜中轉移,並不是偶然之事。但此前仁智院宮人頻有集散,怕也未能完全瞞住聖聽。」
楊沖又連忙說道:「仆已經著令宮人細緻打聽聖駕去向,不久之後,必有回信。」
李潼聽到這話只是默然頷首,他奶奶這些年看起來凶威赫赫,其實也是警惕十足。如果按照前計,他在禁中不作更多布置,奪下玄武門後便直往他奶奶寢殿而去,趁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會有極大可能直接控制住他奶奶。
可是現在,因為他要貪功將他四叔也控制住,那麼人事的調動不免就露了痕跡。不過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他奶奶應該也不會對他家人痛下殺手,只要能夠及時找到他奶奶藏身地點,仍能補救。聖駕轉移,絕不是兩三者輕鬆隨行,無論他奶奶再怎麼謹慎,也一定會留下痕跡。
眼下擔心也無益,李潼先在玄武城千騎直堂中進行一些人事的調配。
他收取了武攸寧的右羽林符令,然後著令楊顯宗速往北邙山軍營去召肅岳軍健兒出營,循北門密道南下入城,先往清化坊對左金吾衛試探虛實,若武懿宗仍在衙堂,則將清化坊先作圍困,若武懿宗已經率兵出坊,則直接當街格殺!
與此同時,麴崇裕仍守玄武門,新任左羽林將軍泉男產則率一千羽林軍快速南下,控制住明堂後方的大業門,不准南衙兵眾大舉進入內宮。
至於他自己,則留守玄武門此處,等待宮人耳目回報他奶奶蹤跡所在。
泉男產率羽林兵卒南行,當抵達大業門處時,恰好遭遇了李昭德一行。
彼此之間也曾謀事,當李昭德見泉男產出現在此,不免拍掌喝彩道:「代王殿下果真勇壯不凡,能托大事!這麼快就定勢北衙,此番大事成矣!請泉將軍速速放行,容我入宮護引皇嗣殿下南面迎見群臣!」
泉男產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只是凝聲道:「請李相公見諒,末將行前,殿下嚴囑,不見梁王首級,不納南衙一卒入宮!」
李昭德聽到這話,臉色陡地一變,又連忙開口道:「南省行事,小生波折,我此番先行……」
「南省用事如何,相公無需訴我。不見梁王首級,不得入內!」
泉男產卻不聽李昭德的解釋,仍是謹遵代王教令,甚至讓羽林將士們登上宮牆,架起了弓弩。
李昭德眼見此幕,心情不免更加惡劣,索性上前一步,大聲道:「我非南衙將士,周身無有寸鐵,入內拜見代王,可否放行?」
泉男產沉吟片刻,才示意兵卒們分開一條小路,李昭德回望薛訥並崔玄暐說道:「你等速速歸告,皇嗣安全無憂,著豆盧相公速速斬殺武三思,首級送來此處!」
薛訥等人聞言後,便轉身復往南面行去。
當李昭德被引來見面時,李潼剛剛得知他奶奶儀駕正在西面仙居院,正打算率眾前往。
「代王要悖信?明明前約議定,皇嗣南面受命,為何強阻南衙眾入此拱從皇嗣?北衙或有萬數甲士,即便人人追從,能敵天下之眾?」
李昭德本來就不是好脾氣,此前已經被豆盧欽望折騰得一肚子火,此時見代王也要出爾反爾,已經忍耐不住。
軍士入前細稟李昭德引眾而來的情形,又聽到李昭德這麼說,李潼停下腳步,望著李昭德凝聲道:「李相公何出此言?我若貪勢,便不作前約,大事未定,豈能失信於諸公?但你等南衙用事,已經波折橫生,我若將皇嗣送出,反是加害。三思首級何在?」
李昭德聞言語竭,片刻後才又說道:「我孤身前來,能不能先見皇嗣一面,確定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