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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三年多來,朝廷自有專人負責打制陌刀兵的武裝,並於內外諸軍之中挑選力士操練,加上原本所擁有的部伍與庫存武裝,到現在也僅僅只擁有三千出頭的陌刀軍,而且其中有一半都派駐邊疆諸鎮,作為戰略性的武裝配備。
至於眼下演武場上這三千陌刀軍,只有七百多是真的,其他都是木漆儀刀的樣子貨。至於觀禮那些胡酋們信還是不信,李潼並不甚在意,你如果信了,老子的確沒有那麼多,你如果不信,那就拿刀劈你腦殼。
眾人還沒有從陌刀陣的威懾中恢復過來,演武場上已經又換了新的軍種。這一次是刀車戰陣,五十人一隊簇擁一車,雖然言為刀車,但事實上大車上所載軍械種類極多,既有刀盾,又有長槊,還有強弩、巨錘以及破甲錐等等器械。
這樣的一座刀陣,就相當於一座移動的堡壘,可以投放在普通的步卒戰陣中作為補給點,又可以單獨安置在險關要塞處,當險據守。
車兵也不是大唐軍隊的首創,氣吞萬里如虎的宋武帝劉裕便曾依託戰車擺設卻月陣,大破數萬鮮卑騎兵。而在當下這個時空中,東北的奚人同樣也有車兵這一兵種存在。
眼下大唐刀車兵所用的戰車,就是由奚人負責打制入貢。不過奚人雖然擅長造車,但別的軍械器物卻並不擅長打制,對鐵器的鑄造水平甚至還比不上契丹。大唐在得到奚人進貢的戰車後,於此基礎上再作戰術調整,如今的刀車兵較之奚人車兵已經大為不同。
從這個角度而言,也難怪後來奚人會和契丹人搞在一起,相愛相殺幾百年,最後走上來狼狽為奸的道路,彼此成就,達到了一個族運高潮。
「臣賀大唐武運昌隆,聖人威臨天下,群徒莫敢有忤!鄙技不珍,能補軍國之大用,臣合族男女老幼俱因此為榮!」
當這刀車兵陣行過時,講武台一側突然響起一個洪亮的祝賀聲,李潼轉頭望去,便見到觀禮席中奚人首領李大酺那圓滾滾的身形正從席中滾出來,再作拜禮,然後便手舞足蹈起來。
看到這一幕,李潼也是一樂,抬手指了指仍在蹈舞的李大酺笑語道:「饒樂都督忠君體國,力資國用,可嘉可賞!進爵一等,有司督辦!」
李大酺聞言後更是驚喜有加,舞動的更加歡快起來,甚至原地跳起了胡旋舞。只是看到這一幕,李潼莫名就想到了安祿山,覺得有機會還要是要剪除一下奚人的實力,只不過眼下仍是笑語嘉勉,著員將之導引歸席。
演武繼續進行,從清晨開始直至傍晚。而在演武的過程中,朝廷也並沒有因為諸胡酋賓客在場觀禮而有所藏珍,除了兵員規模與各種戰爭素質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之外,各種殺器與戰術的升級也都顯現出來,有的甚至還刻意的進行誇大。
大國氣象,所謂的韜光隱晦沒有什麼意義,只有將肌肉臂膀擺在檯面上來,才能擁有足夠的震懾力。虛虛實實,讓人真假莫辨。
雖然說真正的對手是震懾不住的,只能在戰場上見個真章。但對於一些首尾兩顧的搖擺騎牆派,這種程度的震懾便能收到極為明顯的效果。
李潼從不小覷對手,也並不覺得能夠輕鬆解決吐蕃這一危患,無論是青海還是川西,都要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所以在開戰之前,他要儘量保證大唐的羈縻秩序能夠有所加強,持續運作下去,免得在與吐蕃的交戰過程中再生波折。
諸胡畏威而不畏德,以求和之心拉攏,換來的只會是更加的蠢蠢欲動。而以強不畏戰的姿態締造秩序,才能換來一個相對穩定的戰略環境。
今天的這一場演武,僅僅只是一個開場,接下來的十天時間裡,大唐內外大軍還要進行各種操練對演。傍晚時分,諸軍各自歸營,而李潼也並沒有再返回驪山上的別宮,就在山腳下的御幄中暫留下來,賜饗今日表現出色的將領與隨駕觀禮的諸胡酋首。
宴會結束之後,李潼也並沒有急於休息,而是讓人將李昭德請入帳中,準備深談一番。
第0854章 杞人憂天,狂念徒勞
過了一會兒,李昭德便在中官引領下行入了帳中,入帳後彎腰垂首並恭聲道:「臣昭德、拜見聖人,未知聖人夜中召見,有何垂問?」
「李相公不必多禮,暫且入席安坐。」
李潼在席中站起身來,對李昭德笑語說道,同時也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老臣,然後便察覺到李昭德鬚髮俱已染白,模樣看起來較之此前歸朝時還要更顯蒼老,心中不免更是一嘆。
久在權勢中人,一旦權勢不復而清閒下來,那就會蒼老得非常迅速。關於這一點,李潼在他奶奶、以及數名老臣身上都有所見,眼前的李昭德也未能免俗,可見生人際遇對人的形容氣質影響之大。
李昭德聞言後便也不再拘禮,入席中端坐下來,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低眉順眼的樣子較之往年那一股張揚強勢更是判若兩人。
看到李昭德這副模樣,李潼又忍不住感慨道:「舊年少愚入世,常感情勢紛繁、應接不暇,戰戰兢兢,且學且行。李相公立朝忠骨、唐家老臣,竊有察言觀色,與我更是人道良師。故事有喜有憾,唯念餘年仍長。卻不意今日再見,相公鶴髮霜濃,讓人陡生人事恐不相待之惶恐。為君之道,我亦潛行,得治與否,尤需老臣端詳斧正,為國為我,還請李相公善待此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