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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拜訪的這些人家們,基本也都對其人到來持歡迎的態度,一再表示對雍王殿下的敬慕與歡迎。可是當李湛道明來意的時候,反應則就變得微妙起來,少有人能幹脆作答應下捐輸之事。
至於理由,也都是現成的,城中動盪不已,他們本身便受損嚴重,一家人困在坊中不能出入不說,外間的產業還不知被掃蕩多少,實在是沒有多少積儲能拿出來。
當然,如果不是坐在仍然金碧輝煌的中堂里,講出這一番話自然更有說服力。但就算是擺明了在打馬虎眼,李湛也謹記雍王殿下的叮囑,並沒有在這些人府上繼續糾纏,而是快速前往下一家。
如此一通走訪下來,當還剩下最後幾家時,李湛的來意也在勛貴圈子裡傳揚開來,到最後幾家甚至乾脆的閉門不納,甚至都不願意與他再多費唇舌。
特別其中一戶爵封黎陽郡公的于姓族人,不只不接待李湛一行,反而隔牆丟出一些粗黍谷料,道是能捐者唯此而已。
李湛見狀後也不惱怒,只是下馬在坊門木柱上劈砍出一個標記,打算等到雍王入城後,親自率眾抄了這一戶人家。
儘管西京這些人家對李湛的造訪態度不算友好,但也並不敢等閒視之。李義府這個胡奴之子倒不值得人正眼去看,但其背後的雍王卻不容小覷。
所以當李湛離開後,那些被造訪的人家也都各遣族人聚在一起商議對策。雍王可不同於竇懷讓,是率著數萬大軍來到關內,而且很有可能接下來較長一段時間都要留守西京,既然開了口,他們如果全無表示,那也是自找不愉快。
可是該要表示到哪一步,眾人也都說法不一,遲遲沒有討論出一個標準。
畢竟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跟雍王打交道,而且也不能只打這一次交道,捐輸太少不足表達出對雍王的恭敬,捐輸太多又怕把雍王的胃口養刁,就此勒索成癮。舊年武攸宜給西京各家帶來的陰影,他們可都還沒有淡忘呢。
就在這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突然有一人開口說道:「諸位難道忘了,東南敦化等幾坊,可都不乏官庫倉邸。如今動亂席捲全城,官軍困守一方,誰能篤言必守?更何況,雍王已入西京,卻只引軍不近,即便官庫告失,那也是定亂不利啊……」
第0526章 關中苦旱,農事不興
李湛本以為今次多半是要無功而返了,所以打算在西京城內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出城歸告雍王殿下。
可清晨時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動身,昨日走訪的那些西京人家們便各派子弟來到他們的臨時住所,而且態度較之昨夜已經大為不同。
「李將軍昨夜所告,倉促之間未能仔細應答,今日親長特遣少輩們入此相告,即便不論鄉事憂困,既然雍王殿下教令下達,我等鄉士門戶也不敢不應。只是西京賊亂擾人,倉促之間不能從容收聚積貨。但請將軍放心,大軍兵臨城下之後,必有食料物貨供奉王師諸軍。特具薄簡,請將軍歸奉殿下!」
說話間,幾名勛貴子弟便將一份籍冊遞了上來,裡面便記錄著他們打算捐輸的各類物貨名目與數量。
李湛接過那籍冊一覽,眉梢不免暗跳,沒想到西京這些慳吝倨傲的人家居然真捨得大出血,這一份名單又比昨日西京留守府所進獻的多了數倍。
拋開心中的詫異不提,李湛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他倒是能猜到雍王殿下要對西京這些勛貴人家們下手,只是並不清楚殿下心中尺度如何。
但如果西京這些人家果然能夠按照名單將物料備齊的話,想來殿下應該也會對他們客氣一些,或許接下來會有所收斂,自己怕不好借勢報復這些人家昨日輕視他的怨氣。
但他自己感想如何還是其次,終究是要完成殿下的命令才是正事。
李湛不動聲色的收起名單,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並說道:「諸家有忠勤之心,也是難得。我會將你等言行心意如實稟告殿下,也希望你等不要虛言誤事。至於物料足不足用,那就不是我能揣測,且安待殿下回信吧。」
說完後,李湛也懶於再與幾人糾纏,轉頭便吩咐兵士們整理行裝,準備出城。
幾名勛貴子弟們見狀後便也不再久留,告辭然後退出了坊區。及至春明門橫街上,才有一名年輕些的子弟奇怪道:「十六兄,長輩們還給那位李將軍準備了一份禮貨,剛才怎麼不說?」
聽到這話,剛才負責與李湛交涉的那名中年人冷哼一聲,直接低啐一口:「禮貨?那胡奴也配!你們不要因他就事雍王帳前就以為他是什麼了不起人物,這小子根腳醜陋,各家肯讓他登堂,已經是顧及雍王顏面,否則直接亂杖逐出……」
中年人這麼一說,旁側其他人也都紛紛開口,講起李湛身世,心中多有不屑。
他們心裡或許多多少少對李湛這麼年輕就能追從權貴、統率精兵有些羨慕,但若講到家世,自有瞧不起對方的底氣。尤其有人講起李湛之父李義府舊年附籍趙郡李氏然後又被除名的舊事,神態言語間更是充滿了輕蔑。
待一行人行至平康坊附近時,突然又幾人勒馬停住,望向平康坊那同樣緊閉的坊門笑語道:「賊民弄亂,攪得城中全無寧日,坊中那些嬌弱娘子們怕是更加心慌。此前禁足家中,不能抽身來撫慰家人。雍王大軍不日即至,長安歸治不遠,諸兄弟難道不想趁此良時入坊告慰佳人,把玩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