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3頁
「阿郎且行、且行!來日我自引你兄弟去你邸中相見。」
武攸暨聞言後便也不再糾纏,連連擺手催促薛崇訓上車。
待到上車之後,薛崇訓還未坐定,薛崇簡已經忍不住拍手叫嚷道:「阿兄你同那廢人有什麼好說的!他若有力支得起門楣,咱們阿母不用那樣辛苦,也不會常常遷怒咱們兄弟!」
薛崇訓聽到這話便抬手敲了這小子腦殼一記,並皺眉道:「雖然沒有血緣的瓜葛,但他終究算是咱們的長輩。這麼多年過來,教養未必盡力,但守住一方門戶,人情小事上也算不失呼應。待他或不必親近,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具有,這無關是否感恩於他,只是不墮了咱們自家的門風教養!」
薛崇簡對此不以為然,但也不再強辯下去,又頗為好奇的詢問道:「他夜中攔阻阿兄,是說什麼事情?不能托阿母轉訴?」
薛崇訓將事情略作講述,然後又吩咐道:「此夜事情,你也不要賣舌說給阿母,免得再生出瑣碎糾紛。」
薛崇簡聽完後撇撇嘴,嘿嘿笑道:「這事我聽阿母講過,怪只怪他家一門丑劣,並不像我家有聖人這樣的頂門樑柱!如今淒淒賣慘,誰又樂意搭理他們。不過話說回來,再過些年,我也要當官御人了,阿兄你覺得我能做得幾品?阿兄你今四品,我是沒有嫂子那樣的貴親壯勢,但謀一個五品應該不難吧?」
聽到這小子一通狂言,薛崇訓懶得理會他。然而薛崇簡卻仍念念有詞道:「不過這事也並不樂觀,只看今日宴上太皇太后待那幾個表兄的模樣。嘖嘖,我年紀雖然小,但也瞧出不對勁。咱們這幾個表兄,也真是可憐,家室中已經不幸,現在更是……」
「那個教你這樣邪眼觀情!你小小年紀,看人看事須得立心端正,怎麼能這樣妄作揣度?太皇太后之所以那樣,是有她的緣由,卻絕非刻意的刁難。」
因為自家娘子的緣故,薛崇訓自然知道那樂奴隱娘身份,也知他母親惹出了怎樣的亂子。
不過拋開這件事不說,對於自家兄弟論人論事的說法,他卻感到很不滿意,抬手按住這小子的額頭,正色說道:「咱們這個家境,較之尋常人本就少了許多憂愁。往後成人,但能安守家風不壞,已經稱得上良善。
若有光大門楣的志氣能力,當然最後。若是沒有,也不可貪圖權位的風光,泯沒了自己該要恪守的本分。一時的寵辱際遇,並不足毀人一生。可若是踏上邪途,再想挽救回來卻是艱難。這些道理,你現在未必懂,只是記住。我實在不想跟你來年再述,卻失了當下的情境。」
第0871章 故情難捨,歸鄉修塋
因為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兄弟兩人到家時,夜色已經極深。但就算是到了這個時刻,邸中中堂里仍是燈火通明,絲竹戲樂聲不絕於耳。
「走罷,我先送你歸舍。」
下車後,薛崇訓看了一眼中堂,眼神里頗有幾分無奈並煩躁,拉起薛崇簡的手便要往後堂行去。
然而薛崇簡卻甩開了他,蹦蹦跳跳便向中堂去,一邊跑著還一邊叫喊道:「阿母,阿兄他回家啦!」
見到這一幕,薛崇訓頓時大感頭疼,也只能硬著頭皮向中堂行去,剛剛步入廳堂中,便聽到母親的嗔怒聲:「回來便回來,又是什麼大事,值得大聲宣揚?要不要全家人出門迎接?」
「二郎無狀,擾到了阿母同各位賓客,實在失禮。」
對於母親這樣的態度,薛崇訓也並不感到意外,入前去拜見阿母,並不無歉意地說道。
堂中在席者十幾人,有男有女,見薛崇訓入堂,也都紛紛起身問候,連道不妨。
太平公主聞言後只是冷哼一聲,擺手屏退堂中的歌戲伶人們,才又望著長子一臉不悅道:「帶著少弟出門,卻還在外浪戲這麼久。你兄弟幼稚愛鬧,難道家裡就沒有別的事情能夠讓你勞心過問?」
「阿母,你這可怪錯了我!今夜回來這麼晚,可不是我自己貪玩耽擱,是阿兄偏要停在路上,同人說些無聊閒話……」
薛崇簡年齡既小,又遠比兄長更得母親喜愛,登堂打過招呼後,便一屁股坐在母親席側,抓起案上水果便大嚼起來,聽到母親這斥聲,便是一臉的不滿,一五一十的便將道途中事講出來,全不理會兄長瞪向他的那眼神。
見這小子到家見到阿母、轉頭便忘了自己的叮囑,薛崇訓雖氣惱但也無用,心知此夜又少不了挨上一頓訓斥。
果然,太平公主在聽完少子講述後,臉色頓時一沉,冷聲道:「這人倒是討得好人情,我自家兒子,自己都不作煩擾。他滿腔雜計,倒是張口即來。怎麼,難道家中無米作炊,要靠小輩去出門奔走營張生計?你答應他沒有?」
見母親全無顧忌的將家中情事紛爭在人前講出,薛崇訓心裡既無奈又尷尬,他視線一轉望向殿內眾客人們說道:「天時已經不早,諸位若要留宿,便著家人準備客舍。若還有事相催,便給車馬引送。我母子有話要說,請恕不便久陪了。」
如今的太平公主,處境較之早年在東都洛陽時大不相同,雖然也有滿堂的賓客,但較之往年有著極大的差別。特別是在出身與地位方面,更是有著天壤之別。
往年在東都時,即便不說滿朝朱紫盡為座上賓客,但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都與太平公主保持著密切的互動往來。可是如今,真正勢位中人登門者越來越少,不僅僅只是因為太平公主失勢、人情涼薄,更在於如今京畿的政治形勢較之往年東都大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