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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布卡巴大刀寬厚,危急時便是一面大盾。阻擋了唐將奪命一刺後,正待翻轉刀刃揮斬反擊,視線中又是槍影掠過,忙不迭又以刀身格擋下來。
李葛面無表情,手中長槊一次次向前刺去,一次次撞在那厚重的刀身上,一聲聲震響如同打鐵聲般。雖然蕃將仍在盡力格擋,但也在不斷的後退。
此時的戰場上,在唐軍兇猛的攻殺之下,蕃軍膽氣消亡,業已開始潰逃。與此同時,唐軍大營中數路生力軍也馳行出營。與之對應的,則是西面也出現了數路蕃軍。
擦布卡巴自是悍勇至極,然而這會兒卻是叫苦不迭,那唐將一槍槍刺來如冰雹、如雨點,他兩臂早已經脹痛得麻木起來,甚至就連虎口都已經綻裂流血,卻根本找不到反擊的機會。
終於,撲通一聲悶響,擦布卡巴手中的大刀握持不住跌落在了地上。手中驟然沒了壓力,擦布卡巴兩臂脫臼一般垂落下來,只憑著求生的本能將胸膛挺起,用堅固的胸甲再阻擋了一次刺來的槊鋒。他這胸甲也算牢靠,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火光濺射中,刺來的長槊終究沒能破甲,反而也被震落在地。
受此一刺,擦布卡巴仰躺在地,視線餘光終於發現己方後路人馬已經將要抵達戰場,心中再生出一股希望,奮起餘力翻過身來,直向援軍方向爬去:「救我、救我……我若不活,贊普震怒,你們都要死、都要死……」
對面蕃軍已經沖得很近,但見到慘烈的戰場,以及戰場上陣列分明的唐軍,一時間也不敢貿然上前。只是幾名蕃將看到仍在掙扎爬行的擦布卡巴時,臉色頓時變了一變,示意幾名斥候上前遠射,希望能稍作接應。
李葛這會兒也已經力竭,站在原地粗喘幾息,低頭撿起一名戰死唐卒遺失的橫刀,艱難的抬起腳來,緩緩走向那狗一樣向前爬行的蕃將,用刀挑開那蕃將甲衣縛帶,低頭眯量片刻,一刀扎在那蕃將腰椎處,將之釘死在了戰場上。
擦布卡巴身軀陡地一顫,繼而便痛聲慘叫起來,那本來威武的臉龐上涕淚橫流,倒抽著涼氣用生硬的唐語嘶吼道:「饒命、饒命……我願降、願降!我妹是贊普長妃,生有贊普血嗣……」
李葛卻並不理會這蕃將的叫喊,踩住其人脊背,想要抽出橫刀,卻因血水浸泡刀柄、刀身卡入骨骼,抽了幾次都沒有抽回來,索性放棄,轉頭又撿起一柄蕃刀,抬手斬在了蕃將肩頭。
只是這會兒他也力氣微弱,刀入幾分便頓住,用了一把力氣才將刀又拔起,再次斬了下去,接連斬了數刀,總算把這一條臂膀砍了下來。
眼見那唐將竟是要活活肢解了己方大將,後續到來的幾名蕃將不免也是怒極,一面下令向戰場射擊,一面組織精卒想要奪回已經半殘的擦布卡巴。
唐軍方面自不勢弱,先以更加兇狠的箭雨反擊壓制,同時派出勁卒入陣支盾,將李葛保護起來。
在這漫天的箭雨中,李葛只是專注的劈砍著蕃將的手足,兩條臂膀卸下來之後,卻見這蕃將已經不再發出嚎叫聲,不免有些失望,低頭看了一看,才發現這蕃將仍在抽搐,只是痛得昏厥過去,這才欣慰的繼續工作。
如是詭異的局面一直持續了大半刻鐘,對面的蕃軍眼見唐軍勢大,以及前方戰場的血腥殘忍,終究沒敢攻上來。
終於,伴隨著一陣開朗的大笑聲,李葛排開擋在身前的大盾,滿身浴血的站起身來,手提血淋淋的蕃將首級暢快大笑道:「賊來,受死!」
「賊來受死!血債血償,不留降口!」
後方壓陣的郭知運親自擂起戰鼓,下令進攻。
第0944章 兵敗辱國,不死何為
時隔數月,積魚城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城內城外駐滿了蕃軍,且軍勢較之去年要壯大了數倍。自城牆外向周遭四野擴延的氈帳營壘綿延十數里,站在城頭上四方眺望,幾乎看不到一片閒土,到處都是烏央央的蕃卒。
仔細望去,城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倒也並非全都是兵強馬壯的蕃軍,還有著眾多的老少男女。蕃國每有大軍出征,軍卒家眷們也要跟隨一起出動,前方征戰擄掠,後方放牧生產。
如此一來,既能保障大軍恆有供養,降低後勤的壓力,同時也能加強軍卒們的鬥志,讓他們作戰起來勇猛不退,畢竟後方便是父母妻兒。
但其實這後一條實際上效果並不大,家眷隨軍,未必能夠增強鬥志,反而往往由於這些家眷們缺乏軍事素養與管束,每每臨陣便先哄亂起來,從而波及到軍隊。
像是早年與大唐交戰的時候,或許正面戰場上取得了勝利,往往卻被少量唐軍襲營而搞得全軍潰敗。
畢竟人在危難之際,下意識的念頭是自身的安危利害,遇到危險拔腿便走是人之常情,那些家眷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陣磨練與軍法管束,又怎麼可能做到臨敵不懼、陣列如林?
之所以仍然保留這一傳統,還在於早年高原上部族眾多,幾乎無日不鬥,兩個部族戰鬥起來,卻防不住旁人黃雀在後,戰場上得勝後固然可喜,返回去卻發現被人抄了老窩,也實在是樂極生悲。
而且高原上物產貧瘠,一旦男丁被徵發出戰,整個家庭的生產都會大受影響,索性一併攜帶出征,起碼在戰爭中還能維持一定的生產,不至於滿帳餓殍。
家眷隨軍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能讓大軍聲勢更加壯大。遇到一般的對手,只看這漫山遍野的敵人,便先膽寒了起來,憑氣勢都能將人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