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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義聞言後便冷哼道:「即便我不說,他便不是胡奴了?當年若不是這些賊員爭媚西府,不肯順從朝廷,咱們阿耶也不會無員可用,要任用一批拙員,搞得內外不定……」
講到這裡,他便察覺到一側的三弟李隆基眉頭隱隱皺起,便又連忙補充道:「三郎,我並不是羞辱莘國公,只不過……」
「二兄不必多解釋,竇某丑劣誤國,事跡確鑿,我心裡也是深恨他,不必為他隱惡。」
李隆基聞言後便擺了擺手,然後又正色說道:「但是,我兄弟久別人間,既沒了父兄的關照,與當時人物也並沒有什麼接觸。唯一能夠循就的,還是這些殘留的故誼,要靠這些員徒的幫襯,咱們兄弟才能儘快回到人間,立足穩定。所以這些話,阿兄但在兄弟們面前說一說並沒什麼,不要在人前過多議論。否則既要招惹聖人猜忌,也會讓那些舊徒們情怯、不敢親近。」
「我懂得、我懂得!這些話三郎你已經說過多次,我也一直記在心裡,明白今時不同舊日,咱們兄弟都要小心做人,才能免於邪情的刁難。」
李成義聞言後便連連點頭道,繼而又微笑道:「人家有三郎,我家自也有三郎。諸情依稀相似,咱們兄弟也未必就全無出頭……」
「這話更不要多說!人前私下都不可多說!想都不准多想,否則便是害了阿瞞!」
李隆基聽到這裡,眉頭頓時一揚,臉色也變得更加嚴肅道,又覺得語氣略重,嘆息一聲後才又說道:「咱們兄弟歷劫不死,已經算是幸運。當今聖人英年在位,國事也井井有條,自然沒有邪祟滋生之地。如今宗支凋零,只要咱們兄弟謹慎不犯錯,聖人也沒有理由薄待咱們。家國興旺,親徒自有惠利分潤,安心做個富貴閒人,能不快活?」
「是的,三郎你說的對!但是,就算咱們兄弟想安心生活,只怕有人也不會讓咱們如願!」
說到這裡,李成義便轉過頭,惡狠狠的望向不遠處另一個隊伍。那隊伍中正有一年輕人已經換了素服,正招呼著家奴們一起下坡,要加入到大道兩側為凉國公送葬的隊伍中。
那人年近而立,正是他們三伯李顯的嗣子、英國公李重福。雖然李顯被廢為庶人,但畢竟也是二聖嫡子,並沒有被隨便擇地安葬,同樣葬在了乾陵附近,只是沒有立碑,也沒有相應的配享禮節,所以過去這三年時間裡,李重福也是在乾陵附近結廬服喪。
彼此雖然是堂兄弟,但卻實在談不上什麼親情可言,反而是有著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或許李重福本身對父親感情不深,對相王諸子也談不上多深的怨恨,但相王諸子卻難釋懷,心裡相當一部分怨恨都集中在李重福身上。
李重福年紀遠比相王諸子更大,而且因為是庶出,幼來飽嘗人間冷暖,雖蒙恩受賜國公,但也並沒有身為宗室子弟的傲氣。在見到京中勛臣喪禮如此隆重,所以折節並與其事,也是一副想要與世道和睦相處的謙恭態度。
三年的喪居生活雖然讓相王諸子無論是年齡還是閱歷都有了不小的長進,但仍然做不出那種卑態,望著李重福那模樣,只覺得狗肉上不了大席,頗有蔑視。
在經過一番路祭之後,凉國公送葬隊伍便繼續上路、直赴咸陽的皇陵而去。至於沿途那些前來送上最後一程的宗親勛貴們,也都指使家奴收起帳幕器物,準備回城。
剛才下坡加入路祭的李重福也受到了一些時流的關注,繼而才得知原來廬陵王與相王的喪期都已經結束了。
雖然英國公絕少露跡人前,但逢年過節朝廷有祭拜皇陵的典禮,聖人每至皇陵,都要召見一下英國公,並沒有因為廬陵王舊事而疏遠排斥,待遇上也頗為優厚,因此這些時流也都不忌諱與英國公交流。既然人已經回到了長安,簡單說上幾句場面話,也算是不失禮節。
英國公與眾人閒談之際,言語裡自然也帶出了相王家眷們行止所在,當許多時流得知相王家人們已經抵達京郊,也都忍不住轉頭張望打量一番。
但是不同於和英國公和氣交談的模樣,對於要不要跟相王家人們接觸,又該何種態度去面對,時流還是心存許多疑慮。起碼在聖人正式表態之前,他們也都不敢急於上前表現。
所以儘管許多人都知道了相王家人所在,但也並沒有上前交流,反而催促家人加快收拾,早早入城,避免直接當道相遇。
眼見到原本熱鬧有加的京西大道很快就人員散去,特別當李重福返回坡上時,望向這幾個小堂弟的眼神也不乏譏誚,相王諸子自然憤懣難耐。
「儀仗張設起來,咱們入城!五郎你行在最前,諸兄傍從在後,讓這些唐家臣員們看一看,咱們兄弟重回人間,不怯人情冷暖!」
雖然剛才一通話說得不失自知之明,但李隆基也是不失少年意氣,儘管心裡已經頗有預料,可當真正看到京畿時流對他們兄弟重新入世後的冷落後,也是有些按捺不住,大聲說道。
「可、可是三兄,我屁股疼,能不能上車入城?」
李隆業在那小矮馬上有些彆扭的扭了扭腰,愁眉苦臉的問道。
「不可!咱們兄弟志氣不弱於人,怕什麼被人見。你是阿耶嗣息,怎麼能匿跡人前!」
不待李隆基回話,李成義便甩了一記馬鞭,挑眉不悅說道。
原本在馬背上左扭右扭,聽到五弟所言更是一臉認同的老四李隆范在見兩個兄長都是如此態度後,便乖乖識趣的撥馬而行,索性不再開口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