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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本來也沒有什麼問題,所謂封建,便是封邦建制。
如今大唐爵制雖然不像古前那樣各自都有實際的封土,並能在封國中建立獨立的法律,僅僅只是各自占有一部分戶籍租稅。
但總體上而言,仍然只有親王的封國才可稱邦稱國,至於其他的嗣王、郡王等就要差了一些意思。
說的更具體一點,那就是三王可以各置家廟而自為始祖,這是親王才有的權力,其他級別的王爵則就只能祭祀自己這一脈得國之祖。
聽到張氏這麼說,太妃房氏也是微笑頷首,三子各自封建成宗,這對她而言也是一樁大喜。特別最小的兒子入嗣孝敬,是她心裡一個心病。
如今朝廷雖然還並沒有在禮法上承認三子回歸本宗,但卻是將先王故爵重作冊授,在房氏看來,小兒子歸祭本宗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至於孝敬絕不絕傳,她並不怎麼在意,最重要是自家人能夠整齊。
但張氏接下來的話卻讓房氏臉色微微一變:「妾近日也多聽出入幾家閒人議論,言雍王雖然新冊,但後續還是有一些疑難。潞王如今在嗣,若雍王再合籍歸宗,則就難免會有易封亂禮的問題。妾近日也在暗忖此事,祖宗家廟自然不敢輕易滋擾,但生人卻能有就宜的餘地。
雍王自有壯功於家國,歸嗣當然。而潞王只是舊年從宜代事,本身也沒有足夠的才性高支家門,自退讓禮,既能助成家事,也是兄友弟恭的美談。妾願與潞王別庭自立,以待雍王歸家主事。」
張氏一番話緩緩道來,一邊說著一邊偷窺房太妃的神情,但講到這裡的時候,神情中仍然難掩一份激動。
張氏這一番話說得初聽倒是不失誠懇,但聽在房氏耳中,卻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妥。
她倒沒有深作回味,只是擺手道:「朝廷如此設封,或有存心幽隱的權衡,當中的確多有混亂,未必是咱們這些婦人能夠感思周全。雍王歸宗與否,也並非能夠私庭決斷。但別庭自立之言,絕對不可輕說!如果為了歸宗主事,就驅逐在嗣的兄長,這對雍王聲譽損傷實在太大!」
「終究是要如此,不過早晚的區別。雍王自是家門的柱石,又身領先王故國。無論是為美玉能夠留守宗中,還是家廟不受騷擾,太妃難道忍心讓雍王久立別家?」
張氏講到這裡,神情顯出幾分悽苦:「一家人自應當分甘同味,熬過了往年的悽苦,能夠共榮於當下。妾也別無所求,只盼自身捨出的這一具骨肉能夠福樂無憂。潞王凡所經歷,難免簡慢大意。既然眼見到這是必作的後事,又何必再困於俗情?
太妃關心雍王的聲譽,這誠是母性慈厚。但潞王雖然德性不高,畢竟也是承歡膝前的孩兒。妾懇求太妃能夠再施眷顧,成全這個孩兒知禮恭退的一點名聲,讓他能夠自己言退,不要為勢所逐。」
房氏聽到這裡,眉頭緊皺起來,初聽倒是感覺張氏這一番話也的確是用心良苦、顧全大局的同時又給自己的親生骨肉爭取一點從容,但是心裡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跟張氏算不上是親密無間,但這麼多年一起生活下來,對其脾性也是頗有了解,只覺得這一番話由張氏說出來,感覺總有些怪怪的。
想了想之後,房氏並沒有直接回應張氏的請求,而是不動聲色道:「咱們這些閒庭婦人,外事還是不必多作過問。兒郎早已經能夠承擔起家務重擔,或許早已經有了全盤的計議,貿然開口干涉,未必是好。」
張氏聽到這話,神情便有幾分激動起來,直接自席中站起,語調也不想剛才那樣苦口婆心,而是有些尖銳起來:「太妃所慮,無非雍王聲譽而已。妾也已經言明,讓潞王主動棄事,只求幾分退的從容。
雍王的確性尚勇武,能夠操弄大勢,家業所以迎來轉機,全在雍王籌劃,妾也身懷感激。但就當妾是孤僻狹計,太妃能夠安心領受兒郎捨命搏求的富貴,但妾卻做不到!不受身孕之苦,能有鑽心之痛?妾知潞王犯險弄事之後,真是怕得寢食不安……
妾不盼他能領袖人事,只盼他能安享餘生,太妃連這一點從容都不肯舍,難道我母子真的畢生只能給人作墊腳的石階?」
「你、你說什麼?我、我何有……」
聽到張氏如此直白的指責自己身無所處而不愛兒郎,房太妃臉色霎時間轉為慘白,抬手指著張氏,氣急之下竟是口不能言。
兩方談話隨著語氣加重,自然傳到了側廳,側廳里潞王妃獨孤氏、雍王妃鄭氏並李幼娘和其他家眷們聽到吵鬧聲後,也都紛紛走進正廳里,看到這副模樣後,一時間也都不敢多說什麼。
鄭文茵抬手示意獨孤氏先將張氏引出,她則上前要將房太妃扶回內室,並強笑道:「今日家門大喜,凡事溫言能決,何至於失了和氣。」
獨孤氏也附和著說了兩句,正待上前拉起張氏,然而她手腕卻被張氏反手握住。
「兩位王妃不必急於逐我,今日一腔忿聲也不是為了其他!太妃端坐高堂,但用心卻太不公允,潞王、雍王都是悉心長成的孩兒,教養上已經分出了長短,如今還要強壓著潞王為雍王墊足……」
「讓她說、讓她說……我沒有孕養孩兒的榮幸,沒有福澤惠於家門,本就是一個天厭的棄婦……但今日,誰也別想恃著蠻橫將醜惡鬧出家門!你有什麼惡語,我在堂上生受,但敢有片言流出堂外,就算守禮恨我餘生,也要私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