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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器倒是開口欲言,只是剛作吸氣,李昭德便陡然捂嘴重咳一聲,不想聽他再說話。
「二公大義說我,本就沒有給我留下拒絕的餘地。雖然在情在理,西京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應該不待人說便勇而請用。但是……」
李潼頓了一頓,抬眼看了看他奶奶,又看了一眼李成器,驀地長嘆一聲,抬手敲案說道:「恨我分身乏術,公私不能兩顧。該循何就何,二公有無良策遞我?」
武則天看著小子一臉的糾結,仿佛真的為難到了極點,低頭啜飲之際,抬手掩袖、嘴角顫了一顫。同時心裡忍不住嘆息,自己當時又何嘗不是受此蒙蔽,才落得今日這般。
聽到雍王這麼說,李昭德與狄仁傑心裡也有幾分暗悔,此行就不該帶著豫王一起。不過這是皇嗣的叮囑,而他們也覺得豫王出面遊說或能更增加一些說服力,哪想到豫王這麼不著調,反倒成了雍王避事的一個藉口。
所以現在他們反倒不便再對雍王進行道德綁架、強說大義,如果惹毛了雍王,把豫王在此言行泄露出去,事情將變得更加麻煩。
默然片刻後,李昭德突然站起身來,直對雍王作拜道:「義在不言,但使卑職仍立朝中,必使殿下後顧無憂!如違此言,雖極刑加身,不敢訴冤!」
李潼見狀後,忙不迭起身扶起李昭德,並頓足嘆息道:「李相公如此,將置慎之何地?在事言事,事外述情,我與兩位相公,誠有性命相托的情義,但如今俱在朝領事,言行必須切事,余者不便多說。」
李昭德也是一時衝動,做出此態後已覺有失本分。
他眼下心情也頗為複雜,既有對聖皇的慚愧,也有對紛雜局面的無力感,但歸根到底,還是一種超乎尋常的責任心,希望天下能夠儘快恢復安定,希望能夠用事實證明他推翻聖皇統治的決定是對的,希望能以一個昇平盛世來回報與補償聖皇對他的知遇之恩。
「卑職失禮了,請殿下見諒。但卑職、丹心可表,不懼剖獻!」
說話間,李昭德又轉頭對聖皇陛下重重叩首,因為自己的身份,此前豫王言行他不便苛責,但見聖皇如此受詰,心中深藏的愧意卻翻騰起來,以致失態。
但李昭德這一跪,席中的豫王李成器臉色陡然陰鬱下來,狄仁傑則連忙拉起了他,一同跪在聖皇席前。
第0515章 成器不器,骨肉難捨
李昭德等人又在仙居院待了一段時間,算是初步達成了雍王前往西京的共識,但雍王也並沒有表態準備幾時去,眼下這氛圍也實在不太適合敲定更多細節,李潼只是表示明日他會參加上陽宮的朝議。
之後李昭德等三人才退出了仙居院,只是離去的時候,豫王李成器神情明顯冷落下來,甚至不願與李昭德和狄仁傑交流,只是在前邊悶頭疾行。
行至則天門處,豫王自歸上陽宮,而李昭德與狄仁傑則往政事堂而去。雍王已經答應出行,消息自可讓豫王傳達給皇嗣,而雍王該以何樣的職命出使,政事堂也要儘快擬定出章程並備選。
及至目送豫王離開,狄仁傑望著李昭德,終於忍不住暗嘆一聲,低聲說道:「李相公今日,確是失態了。」
李昭德聞言後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片刻後則昂首道:「生人居此,豈能專謀眼前?國家養士,捐身死難而已!前事後事,不改此志!」
但在說完後,他還是忍不住抬頭望向明堂頂部那高昂鐵鳳,心底長嘆一聲,社稷前程何以如此多艱?如果雍王是皇嗣之子……
李成器自右掖門出宮,上馬後便直往上陽宮而去。
上陽宮並沒有明確的內朝、外朝的劃分,繞過觀風殿基本上便屬於內宮範圍。入宮後自有宮人趨行迎上,得知父親又在王德妃寢苑,李成器便徑直前往。
來到寢苑中時,見到這裡又有許多醫者出入,整座御苑都浮蕩著一股淡淡的藥湯氣息,李成器心裡沒來由生出一股煩躁。
他們一家人的確感情甚篤,王德妃病情時好時壞,不獨父親在朝事了結後便返回陪伴,他們兄弟除了日常課業,也常在此中侍問。
但他今天之所以煩躁,是覺得這些虛禮實在浪費太多時間。
他既不是醫者,也不是王德妃血親骨肉,留在這裡於病情無益,反而沒有時間去接觸時流。到現在出宮月余,認識的新面孔寥寥無幾,生活枯燥較之此前幽居禁中時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過這些情緒,他也只是按捺在心,不會流露出來。步入苑中後,便吩咐宮人去稟告阿耶他已經趕回復命,自己則擔心打擾王德妃休養,只在前廊廡舍等候。
時間很快過去了小半個時辰,李成器漸漸等的有些心焦,此行見聞感觸頗深,他有太多話要對父親說,索性便起身打算入後催促一下。
他剛剛走出廡舍,前院裡突然響起一陣嬉笑聲,轉頭望去,便見到幾個小兄弟正鬧哄哄從外面走進來,被圍在當中的正是五弟李隆業。
「阿兄、阿兄,我回來啦!」
李隆業也見到兄長,小眼珠子裡頓時閃爍起喜悅光芒,一邊對兄長招手,一邊邁著小短腿跑過去。
李成器見狀後臉上也頓時露出笑容,快走兩步行下台階,彎腰張臂迎上前,口中笑語道:「你這個小壞種,出宮多日,是不是忘了阿兄們?」
李隆業帶著一頂虎皮渾脫小帽,身上穿著的罩衣也是虎紋,看著像是一個活脫脫的小老虎,咯咯笑著撲進阿兄懷裡,小胳膊緊緊的攬住兄長脖子:「我怎麼會忘了阿兄!我做夢都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