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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戰前雙方統帥有著怎樣的靈活計謀,但在正面的戰場上,所比拼的唯有雙方戰卒的意志力。一旦哪一方承受不住如此慘烈的戰鬥,那就一定會輸掉這一場戰爭!
眼望著負傷的兒子再次率隊馳入戰場,契苾明並沒有更多的感觸,他只是自己默默加披了戰甲,並勒令中軍那千餘戰卒再次做好投入戰場的準備。
一旦中軍這一路人馬投入戰鬥,要麼成為壓垮突厥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戰場上突厥局面徹底崩潰,要麼通過這些有生力量的奮戰,給整支大軍撤離戰場、退後休整爭取時間,不會有第三種情況發生。
可當中軍剛剛換裝完畢,戰場上的第三種局面便出現了。
河灣處突厥大營中突然響起了鳴金收兵的聲音,當軍號聲傳入戰場中的時候,不獨仍在奮戰的唐軍將士們愣了一愣,就連早已經強弩之末、勉強支撐的突厥軍眾們也大感意外。
但軍令就是軍令,儘管突厥軍眾們倍感意外,但在聽到鳴金收兵的聲音後,還是快速的收束部伍,逐步的向後方回縮。
「此戰勝矣,中軍出擊!」
儘管契苾明也好奇突厥營中何以下此命令,畢竟戰場上的突厥軍眾們雖然頹勢明顯、但仍在頑強抵抗,但一方鳴金收兵,自然便意味著鬥志瓦解,這正是擴大戰果的良時,所以披好甲冑的契苾明不待細思,即刻作出了指令。
中軍千餘將士,本已久蓄士力,在聽到全軍出擊的命令後,頓時便縱馬向戰場馳行。
此時戰場上的突厥軍眾,本來就已經維持艱難,所恃者無非一點背水而戰、不鬥即死的孤勇而已。但當聽到退兵軍令後,一時間就連這一點孤勇都快速消退,而唐軍則是擂鼓再戰。
兩下軍令截然相反,於是戰場上本來還在僵持的戰局便快速的向唐軍傾斜,奮起餘勇、繼續追殺。至於突厥軍眾,則頑勢瓦解,潰不成軍,僅僅在這短途的撤軍中,便丟下了近千條人命,而唐軍前陣則直接逼臨突厥河灣處的本陣之外!
且不說突厥軍眾兵敗如山倒、潰不成軍,當唐軍前路殺至突厥營陣之外的時候,一時間卻難以再推進下去。
只見突厥營陣之外,有眾多手無寸鐵、素縞披麻的民眾羅列於外。這些民眾們一個個惶恐驚懼、泣不成聲,雖然站在突厥軍陣外,但一望可知俱是唐人生民!
「突厥賊徒真是該死!」
作為第二輪投入戰場的軍將,李葛此時也手提陌刀,衝殺在最前方,將見到突厥將他們所俘虜的唐人平民擺設在營陣之外,一時間也是目眥盡裂,恨聲罵道。
此時契苾明也率領中軍衝殺到了正前方,見到這一幕後,忙不迭下令勒軍。並不是他婦人之仁,而是實在不忍、不敢號令將士屠刀揮向手無寸鐵的唐人。
唐軍勒勢未久,對面的突厥營陣中很快便出現了新的變化,一名辮髮密扎、頭著金冠的突厥貴人率著十幾人縞衣行出,手舉白幡徘徊於陣前。
眼見到這一幕,唐軍軍陣中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喝彩聲。貞觀以來,大唐軍隊便是此世最雄,對於此一類畫面並不陌生,正是敵軍已經鬥志瓦解,出營投誠的標誌。
「將人引入近前!」
儘管雍王殿下有令,此次作戰概不留俘,但看到突厥營陣前那些哀號乞饒的民眾時,契苾明在沉思良久之後,才下令說道。
很快,那一名突厥貴人便被引至契苾明面前,其人以大唐重禮再拜契苾明馬前,並恭聲說道:「突厥汗國梅錄執失匪野鶻拜見大唐元帥大總管,仆奉頡跌利施可汗所命,出營再拜唐國天軍,叩請王師宥我失禮之罪,復結同好,仁義為計,罷止兵戈!」
「一刻鐘,釋放所拘我大唐子民,逾時再攻!」
契苾明看了一眼拜在馬前的這名突厥貴人,冷聲說道。
那突厥梅錄執失匪野鶻聞言後,臉色頓時一滯,還待覆言爭辯,但周遭眾唐軍卻已經掣刀入前,神色多有不善。見狀後,匪野鶻不敢再多說什麼,喚來一名身後的隨員,低聲耳語幾句,然後便將之遣回營地。
河灣營地中,默啜在聽到部卒回報唐軍統帥的條件後,默然片刻後便點頭道:「將唐國俘虜放回!」
「可汗三思啊,唐軍……」
其他幾名胡部小酋聞言後,心裡不免一慌,擔心可汗這麼輕易答應唐軍訴求、唐軍統帥一定會得寸進尺,繼續提出更加過分的要求。
然而默啜卻不理會眾人勸阻,只是說道:「放人!」
隨著默啜一聲令下,營壘前突厥士卒們放開了對那些唐人俘虜的管控約束。查德自由,那些俘虜們自是欣喜若狂,發足狂奔,而唐軍將士們也自發的放開道路,任由這些民眾們逃回己方甲士們刀兵覆蓋範圍之內。
然而正在這時候,突厥營陣中卻突然鼓角齊鳴,騷亂大生,許多剛剛返回營陣中的突厥士卒也為之驚起,騷亂難安。
而在突厥營陣核心,默啜的心腹將士們則陡然暴起,首先便將屠刀揮向圍繞在可汗周圍的那些本部族小酋們。許多突厥貴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身首異處。
「梅錄匪野鶻,勾結唐軍,欲害可汗!突厥勇士們,不願自己性命、財富被梅錄賣給唐國,各自逃命!」
默啜的親信們一邊追殺著那些本部胡酋們,一邊大聲叫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