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9頁
兩首佳作也激起賓客們的趣致,索性便召來樂人並諸樂器,直在席中便要排律定調,以供傳唱。
外苑如今也是長安最為熱鬧繁榮的區域之一,眾多達官貴人在此周遭設置邸業。聖人今夜於此設宴,雖然並非諸家盡會,但也不乏貴胄人家安排家人在命婦院外流連觀望。
當悠揚的歌樂聲再次響起時,聖人與李學士這對君臣唱應的詠月新詩便也藉由這些人的口耳相傳,快速向外流傳開來。
僅僅只用了幾個時辰,外苑諸街巷宅業間便不乏時流開始學唱詠月新調。
在外苑邊沿,靠近龍首渠的地區,有一排客邸建築。張九齡在參加過釋奠禮後,雖然與王方慶的偶遇讓眾貢士們不再排斥他,甚至講經完畢後還有人主動邀請他聚會。
但想到來日還要前往王方慶邸中拜會,屆時少不了會有學識的考核,因此張九齡便回拒好意,返回館邸用功。
他是被廣州市舶司專車送入京中,入京後便直接入住靠近大內皇苑的外苑館邸中。挑燈夜讀許久,自覺頭眼都有些昏沉,眼下並無睡意,索性便在館邸園中踱步散心。
正閒走之際,有歌樂聲從院子外傳來,張九齡側耳傾聽,只聽到杳杳歌聲「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歌聲自有些生澀、斷斷續續,但張九齡卻聽得入神,直將全詩都默記下來,口中低誦幾遍,眼神中漸漸流露出欽佩之色:「長安不愧是人傑地靈的天下首暨,此夜斯時,竟有才流能夠直歌我思,感懷肺腑……」
離家幾千里,人事皆陌生,特別白天裡的各種遭遇,更讓張九齡心生對家鄉人事的愁思。月夜踱步於中庭,了無睡意,心中也有幾分詩歌遣懷的想法。
只是沒等到他擬定章句,這一首望月詩竟然直將他所有的情緒感受都歌唱出來,自然讓他倍感驚喜,心裡充滿了對那詩作者的崇敬,直接便往館驛外衝去,想要打聽下何人著作此詩。
第1010章 西土悍胡,得隴望蜀
雍王齒胄禮結束後,聖人家事方面暫告段落,朝臣們的注意力又轉移到正常的國家事務中來。
除開即定的科舉諸事之外,開元十年的任務還是很重的,特別是在軍事方面。
隨著諸邊悉定,盤踞漠北的後突厥問題便越來越凸顯出來。雖然說眼下的突厥已經不足以威脅到大唐本土的安全,但只要默啜仍然盤踞漠北一日,大唐的整體邊防安全便仍存在著隱患。
早在開元七年便已經鋪修過半的參天可汗道,除了加強對漠南群胡的羈縻之外,還有一個意圖就是為了大唐軍隊能夠長驅直入、馳騁漠北,只不過因為新羅方面的意外變故而將即定的軍事行動向後推移。
過去幾年間,默啜也並不只是龜縮於漠北、束手待斃,偶爾在三受降城防線之外侵擾試探、炫耀武力,但更主要的發力方向還是向西突厥方向進行滲透。
隨著吐蕃的勢力全面龜縮回高原上,如今大唐在西域方面的經營並無重量級的對手,但也並非完全的沒有擾患。
這其中最大的一個不穩定因素就是突騎施這個後起之秀,原本突騎施為了獲得大唐方面的承認、從而全面繼承西突厥的遺產,是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恭順態度,在早年的青海大戰中出人出力,可以說是諸蕃中的一個表率。
當年聖人對突騎施的表現也頗為滿意,為了表示勉勵而設立磧西都督府,讓突騎施脫離西突厥的管轄,獲得一個獨立的地位。
彼此間的這一份和睦倒也維持了幾年的時間,可是隨著突騎施的首領烏質勒病故、其子娑葛繼領其部,彼此間便齟齬漸生。
不同於烏質勒的老謀深算與對現實的認識,娑葛要更加的激進和狂妄,繼承部落勢力不久之後,便不甘心只做一個磧西都督,希望朝廷能夠正式冊其為汗。
這樣的要求,朝廷當然不予理會,於是這個突騎施的新首領便在西域地區折騰起來,各種明爭暗搶的擴大其部族勢力,屢屢違觸朝廷律令。
眼下突騎施雖然還未敢明目張胆的背叛大唐,但已經成為了區域之內一大不穩定的因素。
西域地區平穩與否,與漠北能不能真正的平定下來可謂休戚相關。一旦哪一處局勢惡化嚴重,將會引發各種的連鎖反應。
困守漠北的默啜本就有意向西域方向滲透突圍,又適逢突騎施的新首領不滿於大唐給予的禮遇勢位太薄,各自訴求不乏同謀之處,因此雙方是有著不小的合作空間。
眼見情勢如此,朝中也不乏人建議不妨暫給突騎施一個虛名安撫,穩定住西域方面的局勢,並作驅狼吞虎之計,讓突騎施與後突厥之間彼此互耗。等到徹底解決漠北的突厥勢力,突騎施自然不成大患,轉回頭來大可以從容解決。
但這樣的聲音未占主流,除了大唐君臣整體態度強硬進取之外,也在於這種思路本身就有很大的問題。
對李潼來說,他壓根就不考慮給予突騎施更大的名位承認。眼下的突騎施勢力的確已經不差,但其暫時的強大是建立在大唐還未全力針對西域進行經營的基礎上。
西突厥這一政權雖然已經不復存在,但影響力仍未完全的消亡,這也是突騎施之所以急於得到大唐承認的原因之一。沒有來自大唐朝廷的冊授背書,西域諸邦國部落便不會完全承認突騎施的霸主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