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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員職事輕重,還與府主官任何職有關係。李潼本職麟台員外少監,又判春官員外郎事,官身清貴,主掌文書,加上又要在士林中廝混名望,王府一應文書往來,自然也要受更多關注,需要精熟律令格式的人幫忙。
楊居仁雖然歷任卑品,但任事經驗也堪稱豐富,這一點是張嘉貞那些宰相苗子們當下都有不及的。所以李潼把楊居仁選作記室參軍,也不單純只是面子上的應付,是真有幾分要用其才的想法。
楊居仁雖然並不顯達,但好歹出身弘農楊氏,而且官身早得,擔任王府員佐其實也是屈身。
但凡事又因人而異,少王官身清貴文章,王府文書往來總比他本職河渠署令的魚蝦帳簿受人關注更多。官場上最怕是沒有表現的機會,楊居仁自然也有一顆上進之心,親眼見識到少王賓客盈門、多文章達士,因此對於這一安排也是極為滿意。
人活一世,無非一個面子、里子。少王文名愈高,能被其賞識選作記室的人,自然不是俗流,說出去也會讓人高看一眼。積此資望,日後轉遷別官,得任清職的機會也更大一些。
國官、府佐的選配,屬於天官員外郎的職權,正是沈佺期的本職工作。李潼與沈佺期交情匪淺,所以自辟府員便能得便利,流程上大大縮短。如果沒有這一層關係,十天半個月的奔走都未必能成。
沈佺期昨夜在少王府上協律整晚,清晨時本來已經歸家休息,得知少王有需要,又專程返回官署辦理此事,親手將告身遞給楊居仁,並對少王笑語道:「早間聽人閒語,說大王與楊相公家起釁,正覺憂慮,原來是名門隱才雅為所察,辟用府中。」
「楊令才識深蘊,人未能察,我既覺之,自當舉之。」
李潼聞言後便也笑起來,指著楊居仁說道。人事上的糾纏,無需外訴太分明,他舉手便能召來一名弘農楊氏族人擔任自己的府佐,這在旁人看來也是號召力的一種體現。
至於楊居仁,眼見這麼短的時間便將事情辦妥,對於少王也是更生敬畏。雖然他也見到沈佺期昨日中堂做客,但面子應酬與真實的交情又有差別。
他自己本身還是宰相楊執柔的親屬呢,且日常都有進奉,但楊執柔對他仍是愛答不理,甚至一名家僕對他都能呼來喝去。
如此一來,他更覺得攀上少王實在好處多多。雖然楊執柔權勢更高,但落到自己手裡的好處才是真正的實惠。在這一刻,他心裡的天平更傾向於少王。
但少王的好處,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分享。李潼自己還被他奶奶折騰的七葷八素,更不會讓楊居仁這個並不可愛的傢伙干享實惠,也要趁熱打鐵的讓楊居仁交出投名狀。
他並沒有將楊居仁一家放回,仍是扣在王府中,第二天一早,他便將楊居仁喚來,將一份訃告遞給楊居仁,並說道:「獨孤大將軍墓志銘是我執筆,其家人傳告喪儀,你準備一下,稍後伴從往其家邸弔唁。」
楊居仁聽到這話頓時傻了眼,只覺那一份訃告如火炭一般燙手,但見少王神情似笑非笑,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卑職明白。」
臨出門前,李潼換了一身素白衣袍,待見一身翻領胡服的唐靈舒俏立於他面前,更覺眼前一亮,上前拉住少女手腕笑語道:「余者不論,我是要多謝楊記室舊前刁難,若非如此,玉人安能入我宅居?」
唐靈舒聽到這話,俏臉霞紅:「哪有那麼好?只是大王說話總是那麼動聽,我也不記恨阿舅了,只是不再親他。」
離家之際,眼見少女動作爽利的翻身上馬,李潼更有幾分吃驚,忍不住發問道:「娘子究竟怎樣家教,真是大異尋常女兒!」
「早年伯父蔭作牧長,一家人隨在牧場,從小就跟馬駒做伴,翻山涉川。」
講到家門舊事,唐靈舒眉眼靈動,神采飛揚,嘴裡作一呼哨,馬鞭點在馬額,小作驅策,胯下坐騎竟原地人立而起,少女身軀卻如黏在馬背上,倒看得李潼心驚肉跳。
「可惜後來伯父往任安南,大父又久在西邊,一家人便不長聚了。那時候,可是真的開心……」
小小賣弄一下馬技,唐靈舒臉色又變得有些黯淡:「神都雖然繁華,但卻沒有幾個親故,也沒有馬場戲耍。」
說著話,她又望向李潼:「大王肯帶我出遊,我是真的高興。」
李潼聽到這話,才知道感情自己這是愛上一匹野馬,看來家裡得趕緊弄片草原,他也早有想法在神都城外圈個水草豐美的別業養幾匹馬。不過來到這個世界一年有餘,他還連神都城都沒出過一次呢。
話說回來,交個這樣的女朋友,李潼也是倍感壓力。他練習騎馬,還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到如今也只是勉強騎穩,甚至都還不敢策馬馳行。
「以後遊玩的機會,總不會少,娘子也可教我馬術。」
聽到大王這麼說,小娘子精神頓時振奮起來:「現在就可以教啊,大王這麼聰明,肯定學得飛快!」
兩人並騎出門,後方自有十多名王府仗身跟隨,至於楊居仁,也在王府馬廄中牽出一匹馬騎行跟隨,但也不敢跟隨太近。
看到前方少年男女並騎緩行,楊居仁也是心情複雜。他雖然人品不高,但也出身名門,並不太喜歡那個雖然率性但卻不太知禮的外甥女,對於這種男裝騎行、招搖過市的做法,更是有些看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