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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庸?李昭德陰狠,於此可見!雍王銳勁沖天,人近則傷,留在東都,所害的是朝內公卿。放使關內,受害的則是西京百姓啊!若你是在場的相公,你會怎麼選?」
講到這裡,李大惠目光隱隱閃爍起來:「雍王若只是輕銳,留守西京,西京這些複雜人事足以消磨他的銳性,久則無害於人。他若真有雄主遠志,西京這所舊宅,便是他窺望神器的階梯!昭德等老物,女主尚且勤奉,又怎麼會是用心專一的孤臣純臣!」
「那、那咱們西京各家,又該何去何從?」
眾人聽到這話後,更是一驚,原本神都革命所帶來的陰霾掃除之感已經蕩然無存,只覺得關內有雍王折騰,關東有宰相弄權,滿世界都是澎湃惡意,還要險惡於武周舊年。
「說什麼西京各家,只是我家!我家該要何去何從?這不是老物能夠指點,全憑你們各自心意指引。雍王若有遠志,狹計只是短時,關內定勢之後,自會有從容宏大的姿態。但皇嗣終究正朔所在,只是未來神都絞殺,必然更甚武周舊年,皇嗣羸弱年久,或可仁恩自賣,但絕難雄勢定鼎啊!」
講到這裡,李大惠悠然一嘆,抬眼望向戶外:「天皇諸子,各有風格。若舊年能夠稍存恤顧,先雍王未必飲恨,後二子也就不必登台露醜。雍王如今虐我西京諸家,是怕故隋舊事重演。你等無論東西,也都不要閒坐,各奔前程,方是正計啊!」
李家眾人聽到這裡,心中已經是大為震驚,本以為雍王如此虐待他們西京各家,不過是另一個武攸宜而已,貪圖他們各家多年來的人物積累,但卻沒想到當中還有如此深刻的算計。
但震驚之餘,心裡也都充滿迷茫,不知道該向何處投奔。
「這還不簡單?所事何主,觀其氣魄!雍王少壯銳盛,能殺國賊,除鄉患,逆流而上,威不可擋!皇嗣能將國器拱推、社稷相讓,則何物能為其守?唐家基業若真付於此類,那才真是六夷暢笑,中國無人!」
不同於在場年高者的憂愁,李家幾個後輩晚進已經開口說道:「雍王欲盛敢搏、事跡可稱,皇嗣昏昏無功、成敗無欲。前者重於功、知建功不易,後者荒於事、唯坐享於成,存志銳進者追從雍王,昏庸不器者安守皇嗣。我家若想更進一步,那就效從雍王,若只是貪於眼前,則就取媚皇嗣。」
第0539章 既難為敵,投身為用
在雍王殿下的授意與支持下,西京諸留守官員們以搜索宣撫使竇懷讓為藉口,深入坊曲、無處不察,可以說是將西京那些勛貴人家攪得雞犬不寧。
這樣的騷擾,自然也並不只是單純的惡趣味,通過衙役們在坊間諸門戶們的摸查,李潼也掌握到長安勛貴群體大量詳實的資料。如果時機需要,這都是足以要命的東西。
「區區縣男之家,家戶收養五百餘眾,若無外物囤積,只怕養活家人都困難!」
皇城政事堂里,李潼隨手取來吏員們所整理出的一份資料,稍作翻閱之後,便冷笑連連。
大量亂民出城之後,如今留在城中的,按理說絕大多數都是長安本籍人口,可是一番搜查整理後,仍有數萬之眾不在土籍之中。這還僅僅只是一番比較粗略的統計,如果再仔細匯總甄別,這個數字肯定還要更高。
「儘快了結手頭事務,專心整編籍戶。」
看著堂前堆集那成筐的籍卷,李潼又問道:「衙官吏員還夠不夠用?」
長安縣令馬懷濟、如今則避雍王諱以字相稱馬仁道,聽到雍王殿下發問,便起身道:「兩縣官吏合三百餘眾,已經囊括坊里在事卑職。若餘事不問,只編新籍,尚可勉強應事,但、但眼下諸衙控訴積事眾多,若再不審,民情恐將沸騰。」
聽到這話,李潼也有些煩躁的皺起了眉頭。他大權新執,還是第一次主掌這樣一個龐大地區的軍政事宜,案頭積事雜多,入城以來連正常的睡眠都無從保證。儘管這樣,案上所積攢下來、亟待處理的事務也是越來越多。
比如馬仁道所言衙門控訴積事,這是長安秩序初步恢復之後,在籍民眾們向衙門申報自家在動亂中的人物損失。
「算了,兩縣衙官還是專心處理衙堂事宜,相關戶卷籍冊先送州府,另使員任之。兩縣缺員情況即刻報來,儘快安排授事。」
心裡稍作權衡後,李潼又吩咐說道。現在客民被驅出城外,勛貴被壓制的不敢聲張,但土民才是長安城中比重最大的一個群體,他們的訴求當然不能忽略。
聽到雍王此言,馬仁道又連忙說道:「兩縣補員也是刻不容緩,單單品內所缺便十數員之多。職內各有失守,所以諸事才雜亂失治……」
「這麼多?」
李潼聞言後不免一愣,長安、萬年這樣的京縣,通常編制是縣令一人,縣丞、主簿、錄事各兩人,縣尉六人,這是在品內的官員,一縣便有十三個。
這些人各司其職,專事職內,才能讓一縣事務有條不紊的運轉起來。結果單單兩縣衙官便缺了十幾個,這等於一個縣的編制直接就空了。
馬仁道聞言後便苦笑道:「西京亂兆,已經不是短時。早在去年、早在垂拱舊年,西京城內便有失治之態。長壽舊年,西京留守平陽公在職時,便曾發生亂民入坊寇掠之事。魏相公居此短時,主要緝捕鄉寇,未曾播治便匆匆東歸。婁相公、李相公居此時,西京城內動盪不已,本來準備今年銓選大補缺員,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