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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說說吧,明日我等就將赴宴,這宴無好宴呀,諸位有何打算?」見眾人一聲不吭,作為主人的葉國基咳嗽了一聲開口講道,話音剛落眾人均長嘆一聲搖頭不止。
「葉兄你都講宴無好宴好了,這反……義軍入城,接下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破財是輕的,只希望我等能僥倖保全身家性命罷了。」說話的是包洋生,包家發家也只是近五十年的事,包洋生作為包家第二代家主經營的是海上貿易,雖說風險大,但獲利豐厚。
包洋生的話是大實話,在坐的都是寧波商界有頭有臉的人,更明白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道理。之前蔣瑾打著洪爺的旗號帶人上門要請他們這些人去赴宴,這宴有好宴?分明就是鴻門宴。反賊入城雖暫時沒對他們這些商人破門抄家,表面來看似乎是僥倖,可誰心裡都清楚對方的目的最終還是他們的家財。
商人和地主是有區別的,商人主要靠商業手段進行資本積累,而不是像把財富投入土地進行簡單產出的地主。再者,寧波商人的商號主要在各大城市,尤其是北京這樣的首都,商人有錢是不假,但這些錢一方面要進行投資和周轉,另一方面也分散在各商號手上,寧波雖然是寧波商人的老家,可除去寧波的宅院和一些財產外,其實大部分資金並不直接在手裡。
在這些人看來,朱怡成分明就是要把他們這些當家人作為人質,然後慢慢把他們的家財全部榨乾。這也是義軍入城後並未對他們這些商家進行簡單粗暴地破門抄家的主要原因,同樣是他們這些人如今憂心忡忡的根底。
「如能破財消災還是好的,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怕就怕對方……」嚴治川搖頭嘆了一句,接著又道:「依我看,大家還是做好最壞打算吧,反正嚴家大不了舍了我這把老骨頭,寧波老家就算毀了,但我兒在京城的基礎還在,等將來未必沒有重振家業的時候。」
「老嚴這話說的在理,依我看如能破點財我們兄弟幾個也就認了,可如果要壞我等根基那是萬萬不行的!」於茂附和道,在坐的眾人子弟都在各處商館或在外行商,手中也握著自家的一部分資源,只要不被一下子連根拔起,他們這些老骨頭沒了可自家未來還是有重振希望。
「趙兄,南邊可有消息?」於茂說完後把目光投向趙濟世,趙家的商路主要在海上,除了北洋航線外,趙家還經營到台灣的航線,寧波城破後,寧波各大商家暗中也做了對策,因為趙家對南下航線最熟,再加上趙家有人在福州開設商館,所以向閩浙總督發出求援的任務就交了趙濟世。
趙濟世搖搖頭:「這人是派出去了,但這一路過去需要些時日,何況商館那邊接到報信再轉總督衙門也沒這麼快。何況,總督大人要出兵再收復寧波,恐怕沒個一個月時間也是不可能的,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這句遠水救不了近火讓他們一下子沉默了,的確如此,從路程來看,就算閩浙總督接到信息立即出兵再打到寧波,那也是近一個月後的事了。而他們現在所面臨的問題就在眼前。
「浙江那邊麼?首府難道沒音訊?」王樊急問,其實離寧波最近的還是杭州首府,不是說皇上派大阿哥就在杭州那邊麼?
於茂嘆了一聲道:「義軍對寧波向外的消息封鎖的厲害,再加上蔣瑾這個小娘養的白眼狼帶人盯的緊,要把消息向杭州方面傳出去有些不易,不過已經儘量在想辦法了,可這也需要點時間,同樣沒這麼快啊!」
這不行,那也不成,眾人也沒辦法了,最終商議下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明天這宴肯定是要去的,至於到時候會讓他們出多少血,又能不能平安的回來,大家誰心裡都沒個底。
這聚會最終也沒商量出一個好的辦法,眾人也只能明日見招拆招了,等聚會散後,葉國基看著這一桌根本就沒動過的酒席,眉頭深深緊皺。
「老林!」
「老爺,您吩咐。」葉家的老僕林老頭在一旁回道,葉國基看了看他問:「你在葉家多久了?」
「回老爺的話,我本就是葉家的家生子,老爺還是少爺的時候老太爺就安排小的服侍老爺,這一晃就是四十多年過去了。」
「是啊!四十多年過去了……」葉國基感嘆道,老林陪在自己身邊已經四十多年了,這是一個比自己妻兒陪伴時間更長的人,同樣也是他最為信任和對葉家最忠誠的老人。
「這裡有封信,你拿好今天就出府去吧,我記得你二兒在城西有個小宅子是不是?如果葉家有所不測,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主僕情分上請你將來把這份信帶給仁兒。」葉國基從懷裡掏出封早就準備好的信來,輕輕放在桌上。
老林頓時老淚縱橫,他明白葉國基這麼說的意思,更清楚他這麼做的道理。老林默默接過那封信,小心翼翼地藏在懷中,看了眼葉國基他遲疑道:「老爺,小少爺還小,不如……」
「不行!」不等老林說完,葉國基就打斷了他的話:「就這樣吧,趁著現在還沒人注意,你一個人悄悄地從後門走,切記不要讓人看見。」
老林流著眼淚跪下給葉國基磕了幾個頭,站起身後搖搖晃晃地出了門,當走過迴廊的時候,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依舊坐在屋裡的葉國基,心中如同刀攪般刺痛。
第0079章 請客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