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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因為路遠,曾逸書也來的晚了些,朝廷安排的免費住宿早已經沒了,城中的客棧、旅店什麼的也早就擠滿了人,再加上他出身貧寒,所帶的盤纏也不多,住店可是要花錢的,以現在房價就算有房他也捨不得。所以,先到了學部登記後,曾逸書就在南京城兜兜轉轉試圖找個便宜的住所,一來二去,倒是被他在南京西麓的江君山谷,也就是靠近將軍山那邊的龍泉寺落了腳。
相比城中和夫子廟一帶,龍泉寺要偏僻許多,由於離城較遠,再加上香客不多,這所寺廟比較冷清。但對於曾逸書來講恰恰是一個很好的落腳處,在這裡住宿花費少,也清靜,能讓他安心在這備考,離城雖說稍遠了些,不過曾逸書也不在乎,少年求學時鄉間每日來回數十里,也不一樣過來了?
而且巧的很,在龍泉寺曾逸書還遇到了一個和他同樣是從清廷控制區到南京趕考的士子,這個士子是揚州人,年齡也比較大了,而且揚州位於蘇北,雖然離南京更近,但由於揚州那邊一直和南京以長江對峙,他來到南京相比曾逸書更為困難些,據說他是繞了一大圈子,由揚州向西入安徽,再到安慶後這才入了大明區域,從安慶搭船到的南京。
兩人的家鄉雖然相隔千里,但在這小小龍泉寺能見面就是緣分,何況兩人出身都是平民百姓,算得上貧寒士子,再加上各自的學問都不錯,接觸後很快就成了好友,雖然之間相差十多歲,但平日在一起讀書溫習,或者談天說地,有時候也會結伴在周邊遊玩一番,幾日下來感情日深。
這一日,曾逸書從城中回來,快步走進借住的禪房,進門就看見好友黃履莊正在看書,笑呵呵地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悄悄地遞了過去。
「鹽水鴨?哪來的?」隔著油紙,黃履莊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驚喜地問道。
曾逸書連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等把房門關上後才笑著輕聲道:「還能那來的,當然是去城裡弄的,今日運氣好,遇上了以前的同窗請我喝了頓酒,回來的時候順手就牽了只鴨子,算你有口福了。」
「好運氣!」黃履莊贊道,兩人誰都沒把吃完宴請再順手牽鴨這事放在心上,雖然他們都是讀書人,但為人灑脫,絲毫沒有其他讀書人那種死板和教條,行事中頗有魏晉之風,這也是兩人相差十多歲也能成為好友的主要原因。
有了好吃食,當然要和朋友分享,不過這裡可是寺廟,在寺廟中吃這玩意得小心在意,要不大和尚知道非得把他們趕出去不可。
關著房門,曾逸書又如同變戲法一般從懷中掏出個小酒葫蘆,黃履莊是瞧得兩眼發光,奪過來迫不及待就抿了一口,隨後用手拿起一塊鴨肉丟進嘴裡大嚼,邊嚼著邊叫好。
有酒有菜,好友當前,真乃人間樂事。
兩人就著酒菜邊吃邊聊著,曾逸書說著今日在城中的見聞,至於黃履莊邊聽邊評論幾句,說到高興時兩人同時放聲大笑,可笑沒幾聲又突然想起場合不對,連忙壓低了聲音。
「黃兄,你的學問小弟向來佩服,這次何必不同在下一起考進士科呢?偏偏選了明算。」說了會兒話,曾逸書又提起了這件事,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他對黃履莊的學問很是佩服,別看黃履莊年過半百,但依舊是少年性子,雙方很是談得來,而且交流之間發現黃履莊學問極好,但沒想到黃履莊並未選擇大多學子要考的進士科,反而選了比較偏的明算科,這實在讓曾逸書不解。
在曾逸書看,學問才是第一的,所謂大明朝廷所並行的明法明算這些只不過是術而已,取其枝而棄其末,黃履莊這樣做實在是可惜了。
一直以來,曾逸書都想勸黃履莊來著,只不過之前旁敲側擊黃履莊總是笑而不語,而今天借著酒,曾逸書忍不住直接問了這件事,黃履莊喝了口酒,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同你不一樣,曾賢弟雖出身貧寒,但是名門之後,詩書傳家,當然以進士科為尊。而我只是普通人而已,當年年少時也曾意氣風發,更做了些驚俗駭世的傻事,以至科舉次次旁落,更被鄉里所不容。如今這次南下,我也算是破釜沉舟了,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如也參加進士科的話,恐怕再遇坎坷,但區區不才,對於明算卻有些自信,所以為不再錯過,就不同賢弟一起同科了……」
此言話落,曾逸書看著黃履莊那副飽經風霜的臉和已經花白的頭髮,心中不由得暗嘆了一聲。
黃履莊說的沒錯,他這年齡已經失敗不起了,這次從蘇北到南京參加科舉,也許就是黃履莊最後的機會,如果錯過了,恐怕黃履莊再無下一次的勇氣,相比競爭激烈的進士科,大明開考的明算的確更適合黃履莊,對於這位好友在明算的造詣曾逸書是佩服萬分的,可以說他從來沒有見過如黃履莊如此精通明算之人。
第0327章 明算
曾逸書只是為黃履莊感到不值,在他看來,明算只是小道,以黃履莊的才華走正途更為合適。可惜,像黃履莊這樣的人才清廷不用,不僅屢試不中,更因黃履莊平日裡喜愛擺弄些小玩意,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常常被人視為不務正業,從而受到嘲笑。
如不是黃履莊如此蹉跎半生,又怎會在年過五十的情況下冒如此風險南下應考呢?假如他這一次再考不中的話,或許黃履莊就徹底心灰意冷,再不做此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