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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張廷玉就不由得感慨萬千,一時間他忍不住回想到當年在北京陪著康熙接見蒙古王公的場景。那時候的大清富有四海,強盛無比,誰又能料到短短几年的時間就會落到如此模樣?
不知不覺,張廷玉的兩行淚情不自禁落了下來,這兩行淚或是為大清流的,也或許是為的自己。有句話是這樣說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而他張廷玉就是這隻哀鳥。
西安雖是古都,但早就不復當年強漢時的景象,就連現在建興皇帝的皇宮也是用之前的陝甘總督衙門所改建,再加上滿清的財政問題,就算經過了幾年擴建,也只能勉強稱為行宮罷了。
連皇宮都是如此,更不用說大臣們的住處了。張廷玉剛剛到西安時不就因為他是漢臣的身份再加上當年康熙的重用而被狠狠收拾了一頓麼?要不是建興皇帝想起張廷玉,對惜才於他,主動赦免了他的罪過並又讓他官復原職,恐怕那時候張廷玉已在風雪之中凍死在柴房裡了。
就算現在,張廷玉住的宅第也只是一般富戶人家的模樣,這種規模的房子自然和張廷玉在北京時無法相比,恐怕那時候自己的管家的外宅都比這房子來得好。
可在現在,這已經是很不錯了,要知道朝廷官員中許多人還不如他,甚至有些七八品的小官兩戶擠在一個小院裡過日子的,以此可見整個滿清的狀況。
轎子很快就到了地,不知什麼時候又颳起了風,西北多風,今年風更多,這風夾著寒氣如同刀子一般割的人臉生疼,再加上捲起漫天的沙塵,讓人極為不適。
微眯著眼,張廷玉看了看天,隨後馬上低下了頭,用帽子和抬起的衣袖擋在臉上,快步邁進院子,過了正堂,張廷玉來到後堂,僕人端上水來,張廷玉洗了一把臉,這才讓自己好受一些。
「相爺……」在一旁伺候的管家等僕人端水離開,這才上前輕聲道:「剛才有人上門送了張條子給相爺……」
「什麼條子?」張廷玉漫不經心地問道。
管家從懷中把紙條取出,隨後遞給了張廷玉。張廷玉接過打開一看頓時一愣,這張條子上面寫著一首詩,此詩張廷玉自然是熟悉的很,這是一首李賀的詩。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李賀的這首詩張廷玉少年之時就熟記在心,自然不陌生的,而且這寫這詩的條子上僅僅只落下了這詩而已,並沒有落下其他字。但是這字跡張廷玉是熟悉異常的,一時間他有些愣神,緊接著心中一沉。
「來的人是何模樣?」張廷玉裝著不經意的樣子把這紙條折入手中,對管家問。
「回相爺,來的人自稱是相爺的故舊所遣,穿著甚是普通,至於其他並未多言,只是叮囑小的把這交給相爺即可。」管家小聲地回答道。
「裡面的內容你可看過?」張廷玉隨口問道。
「小的看過了,一首詩。」管家神色平靜道:「小的猜想,或許是相爺之前翰林院的舊友吧,所以小的就接了過來,相爺您也知道小的,小的只是會字而已,至於說詩小的是十竅之通了九竅罷了。」
聽到這話,張廷玉緩緩點了點頭,這個管家是他家裡人,年齡不小,當年張廷玉父親在世時就跟著他家了,自然是可靠的。而且這管家也是聰明人,從他剛才那番說的滴水不漏的話就能聽出來了,張廷玉自然也就放了心。
接著張廷玉閉口不再說此事,而管家也很知趣地仿佛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換了身衣服,張廷玉步入書房,關上門再一次把那張紙條取出在燈下細看,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最終長嘆一聲,把紙條在蠟燭上點燃,然後愣愣看著這紙條漸漸燒成了灰燼。
第0889章 度無量
雍親王府。
雍親王后院的佛堂又傳來了低沉的木魚聲,這在整個王府早就見怪不怪了。
這位主子當年在當阿哥的時候就好佛,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在北京時當時的四阿哥就和幾個佛家大家交往密切,談論佛經。而到了西安後,由於身份的特殊再加上朝中的差事基本都被建興收回,身上沒了多少事,雍親王就更加崇佛了,每日裡都要在佛堂內呆上好些時間,平日就算是看書時也會捻著佛串,顯得虔誠無比。
就像今天這樣,雍親王在佛堂參佛,旁人自然覺得很是正常,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在佛堂內的雍親王雖然盤坐在蒲團上,面前擺著一個木魚,手中每隔一段時間敲擊一下木魚,而在他正面的佛龕一側角落,黑暗之中,卻有一個人影跪在那邊。
「篤」的一聲,雍親王又敲了一下木魚,開口用著低沉的聲音道:「告訴十三弟,我暫時是不會去遼東的。」
「主子!」跪著那人用著兩人才能聽清的聲音說道:「十三爺在遼東已準備就緒,關外各部都已落入十三爺之手,對主子更是翹首以待,主子為何不做如此考慮?奴才知道主子在此憋的緊,這又是何必呢?」
「怎麼?還記得我是主子?難道本王的話不作用?」雍親王冷冷地反問一句,隨後口中呼了一聲佛號,又敲了一下木魚。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為王爺不平啊!」那人連忙磕頭,語氣中帶著惶恐和為雍親王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