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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舒爾是武禮的獨子,其實說起來武禮曾今有三兒一女,只可惜還有二兒一女都沒能長成,早早就夭折了,留下來的也只有阿舒爾一個人。
阿舒爾今年三十八歲,長相和武禮年輕時幾乎一個模子裡出來的,這讓武禮感慨萬千。
因為他年輕時,待自己最好的二伯固泰曾今就說過,武禮和他爺爺豪格最像,也就是說阿舒爾同樣也像豪格當年。只可惜像又如何,根本沒卵用,豪格一脈早就凋零,眼下只頂了個宗室的名頭,所謂的落毛鳳凰不如雞或許就是如此。
由於家境不好又自持身份,阿舒爾成婚很晚,所以他的兩個兒子如今只不過是不到十歲的娃娃,一家人住在這處從當地人手中好不容易搶來的小院中,平日裡又沒什麼進項,那些祖宗傳下來的寶貝早年差不多都變賣完了,武禮一家這日子過得實在是艱難。
但再艱難,武禮和阿舒爾依舊在外面保持著自己宗室的身份,仿佛用這最後的一點遮羞布來遮掩自己的落魄。
就像現在,關起門來武禮穿著一身小褂,拿著蒲扇躺坐在院中,邊上放著一壺茶,茶具看起來不錯,畢竟是祖上在中原從大戶人家手裡搶來的玩意,可裡面泡的卻是不怎麼樣的高沫,而且這高沫不知道被武禮泡過後再撈出來晾曬過幾回了,早就泡不出什麼顏色來,喝起來更和白水沒什麼區別,但武禮卻依舊喝得津津有味。
畢竟丟了中原後,這茶葉在滿清早就成了奢侈品,除去有權有勢的王公大臣們還能想辦法弄到一點,像他這樣的閒散宗室哪裡去弄茶葉?何況就算有門路憑武禮口袋空空也買不起啊。
所以這些翻來覆去泡了無數回的高沫成了武禮最後的堅持,似乎喝著清寡的「過茶水」,他仿佛依舊還是人上人一般。
「爹!爹!我回來了!」
正當武禮喝著「茶水」,一手擺在腿上哼著曲兒打著節拍的時候,阿舒爾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武禮半閉的眼睛猛然一睜,整個人就從缺了一條腿的躺椅上坐了起來。
轉眼,阿舒爾就樂呵呵地進了院,武禮看見這小子手中提著一壺酒,還有一大包東西,眼睛頓時一亮,以根本不像老人的姿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到了兒子跟前,一把把東西接了過去,湊近後鼻子和狗一樣直嗅。
「酒?燒雞?還有牛肉?這……這哪來的?」
「還能哪來的,當然是買的。」阿舒爾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家老爺子會幹什麼,笑呵呵地任憑武禮把東西接過去隨後說道。
「你小子發財了?買這麼好的東西?日子不過了?」武禮雖然對這些吃食垂涎三尺,但同時又有些痛心斥罵道。
「爹,您就放心吃吧,這是孝敬您的,以後還常有。」阿舒爾對武禮道,見武禮疑惑地看著自己,阿舒爾扭頭朝著大門方向瞧了眼,隨後湊近武禮道:「爹,您看看,這是啥?」
說著,阿舒爾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囊,然後解開繫著的繩索,然後打開給武禮看。
武禮探頭一瞧,瞬間兩眼被一片白光耀得差不多快睜不開來,緊接著整個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朱……朱大頭?這……這麼多?哪……哪來的?」
小布囊里滿滿都是一枚枚白花花的朱大頭銀幣,粗算起碼有十來枚的樣子,一枚朱大頭可以作一兩紋銀,這十來枚不就是十多兩銀子麼?
武禮一家家徒四壁,全部家當加起來有沒有三兩銀子都不好說,眼下阿舒爾居然弄回來這麼多朱大頭,這如何不讓武禮心驚?
「爹,回屋裡說……」阿舒爾向武禮使了個眼色,武禮頓時點頭,左右張望一下拽著兒子急忙進了自己的屋。
進了屋裡,武禮先關上了房門,隨後就追問阿舒爾從哪裡弄來的這些朱大頭。
「爹,您還記得之前來過的楞格里不?」
「楞格里?瓜爾佳氏的楞格里?」武禮想了想反問。
「對!就是他!」阿舒爾點點頭,接著把事說了說,這個楞格里之前讓他們家幫忙打聽些事,武禮答應了下來並讓阿舒爾去辦,雖然武禮家早就沒了爵位,可畢竟還是宗室,有些事通過宗人府和宗室內部還是能打聽得到些的,阿舒爾厚著臉皮這些日子天天跑宗人府,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給他問到了消息,隨後轉手就把消息賣給了楞格里。
這些朱大頭就是阿舒爾賣消息得來的,而且今天楞格里告訴阿舒爾繼續打聽其他消息,如果有還能換錢。
「你小子當心別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怎麼心眼這麼實誠?我當初怎麼交代你的?隨便糊弄糊弄他得了!」
「爹!人家又不是傻子,再說糊弄話能換到這些?」阿舒爾不服氣地把裝滿朱大頭的錢囊往桌上一丟,白了自己老子一眼。
「你呀你,你以為爹不知道這個楞格里是幹嘛的?你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小子吃過的飯還多!這個楞格里弄不好就是東邊的探子,我們家可是宗室!」
「切!」
阿舒爾掏掏耳朵,不屑一顧道:「宗室?這天下還有我們家更落魄的宗室?爹,您別瞎扯了,這大清同我家還有屁個關係?不就頂了個宗室名頭?除了這還有啥?您倒是說說?」
說著,阿舒爾拍了拍裝錢的錢囊:「眼下,連皇上自己都去帝號了,給東邊稱臣了,我可管不著楞格里是什麼身份,我只管自己一家老小吃喝!天大地大,吃喝最大!爹,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