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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按捺住心頭的怒火,朱怡成深深吸了口氣,撰著的拳頭也慢慢放鬆了,儘量用緩和的語氣道:「史卿,坐下說話。」
這話出口,史貽直心頭的一顆大石終於落了下來,重新坐回了位置。
「史卿是國家重臣,這些年為國事操勞至今,朕平日倒是疏忽了此事,這是朕之過。」朱怡成先是說了這麼一句,接著又道:「軍機處乃朕之臂膀,諸位軍機的身子是最要緊不過,朕之前倒未考慮此事,今日史卿倒是提醒了朕,這樣吧,以後每月朕會派太醫去軍機處一趟,為眾卿調理一下身子,免得操勞過度落下病根。」
「皇爺恩德,臣感激不盡。」史貽直連忙應了一聲,但心中依舊忐忑。
朱怡成這麼說也是有他的考慮,但讓太醫給諸位軍機大臣調理身子,倒是他剛剛想到的,雖然朝廷對於高級官員有著一定待遇,其中就包括了醫療方面,像軍機處諸位大臣,甚至包括各部侍郎級別的官員,大明原本就有慣例可以由太醫院為其看診。
但慣例歸慣例,實際上卻沒有形成專門制度。再加上這個時代的人雖然有不少注意養身,可是真正的醫療體系並沒有建立,更不用說如同後世的醫療保障機制了。
借著剛才的話題,直接轉移到這方面,同時為軍機處建立初步的醫療保障機制,為軍機大臣進行定期體檢和健康狀況的控制,這也是必須的。
何況太醫院那些太醫,平日裡也閒得很,這做醫生的靠的是經驗,越是名醫越需要經驗,倒不如就從軍機處開始建立這個制度。
如果這個制度運行良好,再繼續推廣到各部主官,這也算是一種福利,更重要的對於朱怡成來講也是讓天下人知道他這位皇帝待臣子之仁。
「史卿乃首席軍機,大明和朕是離不開史卿的,不過這人吃五穀雜糧,再加上公務繁忙,這生病也是常事。史卿如今正是壯年,雖有小疾想來也是無妨,朕思量了下,請辭一事就無需再提了,這樣吧,當年福建案史卿還記得否?」
史貽直仔細聽著,一開始還微微放心,畢竟朱怡成沒有因為他的請辭而惱怒,可之後卻突然提到了福建案,這讓史貽直心中猛然打了個突。
福建案,這是大明復國以來最大的一場案子,這場案子牽涉官員之多,影響之大直到今日依舊令人心有餘悸。
當年,朱怡成暴怒之下不知道一口氣砍了多少人的腦袋,而現在突然間又提到了此事,難道說……?
想到這,史貽直甚至不敢再想下去。可朱怡成的詢問他又不能不回,當即點頭道:「回皇爺,此案臣自然是知道的。」
「吏治,每朝每代都是個難題,想當年太祖爺初創大明,立下嚴律,其意只是想讓天下吏治清明,百姓少受些苦難而已。可事實又如何呢?那些貪官污吏卻是殺之不絕,終洪武一朝,雖朝廷控制極嚴,可史治就真的清明了麼?」
史貽直坐在那邊並不說話,朱怡成提到太祖,這是老朱家的事,他一個做臣子的如何能搭得上話,更不能評論。
朱怡成接著說道:「前明時期,早年間吏治還算不錯,但後來卻是漸漸崩壞,這固然有朝廷的原因,可人心也是一點。再者,前明的俸祿太低,許多官員一年俸祿甚至連自己都養不活,當官不貪幾乎不可能,雖出了個海瑞,可這天下也僅僅只有一個海瑞。」
向史貽直深深看了一眼,朱怡成繼續道:「朕登上大寶,重建神州,對於吏治之事也考慮甚多。太祖的辦法雖好,卻不治本,這人性複雜,僅靠嚴律是不行的。再加上俸祿一事,所以朕直接改了祖制,提高官員俸祿和一應待遇,以免其後顧之憂,以養其廉……」
「皇爺高瞻遠矚,施恩於臣下,天下皆知,臣佩服萬分。」這時候,史貽直連忙應道,朱怡成說的沒錯,如今大明的官員俸祿是極好的,相比前明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按照現在大明俸祿的標準,普通的七品官一年俸祿加起來足夠讓他生活的很不錯了,再加上朝廷對於官員的其他福利,大明官員的生活水平就算比起宋朝時也絲毫不差。
更不用朝中重臣了,比如史貽直這樣級別的官員,每年俸祿可以說是一筆巨款,雖然比不上那些海商大賈,但這些收入足夠令他過上極為富裕的日子。
朱怡成擺擺手,笑道:「所謂皇帝不差餓兵,我這個做皇帝的總不能讓自己的臣子每日為了如何生活而苦惱吧,如果這樣的話,那你們這些臣子還怎能把心思放在政事上?」
「皇爺說的是。」史貽直點頭道,同時又奇怪為什麼朱怡成又把話題扯到這方面去了。
正當他為之疑惑的時候,朱怡成又道:「當年福建案後,吏部是花了些力氣的,之後幾年吏治也清明了許多。不過朕覺得這人嘛,許多時候容易漸忘,尤其是一些事日子久了,這腦子也就不清醒了。所謂好了傷疤忘了痛,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史卿以為呢?」
史貽直有些明白皇帝話中的意思了,他略一思索後點頭表示贊同。
「史卿的品性朕是放心的,如今史卿不僅是軍機大臣,依舊還是左都御使,這樣吧,史卿替朕四處巡查一下各地,一來我大明復國僅十來年而已,許多地方收復後朝廷雖有安排,但具體施政如何朝廷也不能聽地方一面之詞。二來,軍機處和都察院本就是中樞機構,史卿又是朕信得過的人,以史卿出面辦這事,朕也放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