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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蔭樞說這句話的時候,張淼並沒有注意到坐在他對面的彭榮神色有些變化,但彭榮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手中拿著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劉蔭樞嘆了一聲,似乎他真的和袁奇神交已久,遺憾未能一見般,接著又道:「袁王爺為何起兵,這老夫就不多說了,但袁王爺身亡後,高王爺為報袁王爺之仇,其所為令老夫實在佩服不已。古往今來,如此忠義之人屈指可數,在老夫看來,高王爺之義可比關王,可垂青古!」
「老大人過譽了……」作為高進的下屬,劉蔭樞如此抬高高進,自然要做出些姿態,更何況劉蔭樞把高進和三國的關雲長相提並論,更是讓步張淼對他有所好感,當即站起身行了一禮。
高進站在不遠處,聽到這番話同樣有所感慨,尤其是當劉蔭樞提到袁奇的往事,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但他很快靈台一靜,明白過來這劉蔭樞在打什麼算盤了,心中頓時冷哼一聲,暗笑著看著劉蔭樞繼續表演。
劉蔭樞微笑著擺擺手,繼續道:「高王爺之忠義古之罕見,更不用說之後又受貴教王教主之託付,挑起如此重擔了。王教主兵敗後,高王爺不僅親身去救,而且還安置了貴教老弱,其舉動足以可見高王爺乃天下英雄,忠義無雙啊!」
又吹捧了一下高進,劉蔭樞這才道:「其實,老夫清楚,貴部同明軍並非一路,以高王爺之心氣、才能也不會甘於曲居大明之下,貴部之所以入貴,僅只避明軍之鋒芒,尋一片樂土罷了,不知老夫所猜可對?」
張淼遲疑了下,這句話他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默默無語。
劉蔭樞笑著繼續道:「如今天下大變,各為其主,衝突自是難免。但依老夫來看,貴部同我軍並沒有什麼仇恨,無非就是為了一塊地盤罷了。老夫作為貴州巡撫,執掌一省,亂世之時上當為聖上盡忠,下更要牧民地方,保百姓一方平安。為天下,為百姓,貴部何不如暫居貴州,駐軍東北,雙方罷手,同老夫一起聯治地方?守望相助?也算是平息戰火的良策?」
這話一出,眾人皆驚,一時間倒把剛才所謂的清軍正統拋在了腦後。誰都沒有預料到這劉蔭樞年老歸年老,卻有如此大的魄力,居然打算招安高進部,更提出聯治地方的建議。
這代表著什麼?等於代表著貴州清軍直接向高進部伸出了橄欖枝,以聯治貴州的名義聯合起來。
一旦高進部和貴州的清軍聯合,那麼等於貴州的清軍其勢力將遠遠超過其他二方,這對於其餘雙方是一個重大打擊。
先說趙弘燦方面,趙弘燦雖然握著聖旨,更有著兵部尚書的名義,但實際上雲貴兩省並不鳥他,無論是貝和諾還是阿靈阿,就算是劉蔭樞本人都拒絕趙弘燦入貴。
眼下,趙弘燦在貴州的兵力大概在五六萬人左右,這其中還包括了之前趁貴州未反應過來時所收編的一鎮兵馬。但相比貴州的本土清軍力量,趙弘燦的軍力並不占優,更何況雲南那邊已派兵援貴,這樣一來還是貴州方面稍稍占了上風。
至于田仁統,他在貴州地方勢力不小,擁戴他的土司頭人也有不少,可要知道憑著這些土司和頭人的力量,這股力量雖然強大,但也僅僅只能割據一方,要想掌握貴州的統治那是絕無可能的。
要不然,貴州土司延續千年,除了最初唐宋之時,土司的勢力是最為強盛的,但宋之後,土司的力量就急劇下降,而且在中央政府正式把貴州收入統治之後,這些土司僅僅只不過是屬於貴州地方官府的一員,來協助政府統治而已。
這期間,土司雖有叛亂和崛起,但每一次都被強行平定了下去。田仁統作為田氏後人,更是田氏崛起的當家人,他不會不明白這點。
田氏想恢復祖業沒錯,但知道以節度使的身份重掌貴州已是異想天開,無論是那個皇帝在位都不會允許田氏如此坐大。在大清不可能,在大明更是不可能,對於這點田仁統是清楚的很。
田仁統趁此機會崛起,他的目的無非只是想重興田氏,以依附官府獲得些權利罷了。也許有一個宣慰司的權利就是他的目標,假如能獲得一個王爵,那更是再好不過,至於朝廷,那依舊是朝廷,這可不是他靠著幾十個土司頭人,再加上萬山民就能做到控制整個貴州的。
在這四方中,田仁統的力量是最弱的,但他同樣也是任何一方掌握貴州不可缺少的地方勢力的代表。這是他的底氣,也是他敢於和清軍或者明軍開價的決心所在。但他恰恰有一個致命之處,那就是高進的白蓮教,白蓮教以蠱惑人心擅長,這對於土司的統治是一個天然的敵人,所以最為反對白蓮教的其實並非是清軍或者明軍,反而是他們這些地方勢力。
眼下劉蔭樞當著他的面拉攏高進一方,甚至還說出了聯治貴州的話,這讓田仁統的黑臉頓時變得更黑了。假如高進一方真投靠了劉蔭樞,兩者合併,哪裡還有他們土司的生存之地?
等到那時候,無論最終貴州落入誰之手,但有一個結果是肯定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土司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小,再加上軍事上的弱勢,他們的存在就變得可有可無了。
「老大人的意思難道是朝廷的意思?」田仁統當即冷冷問道:「老大人恐怕是老的糊塗了吧?高進部可是反賊!當年席捲川中,隨後又攪亂中原,我大清如今局面,這些反賊可是罪魁禍首。老大人身為朝廷命官,倒不知道是拿著那家的俸祿,又當的那家的官!怪不得趙督帥領聖命入貴,老大人一意孤行強烈反對,難道說老大人已不再是我大清的臣子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