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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此話雖然有理,但我琉球僅是小國,何必需上國如此?如上國防範我國,僅駐軍即可也。」蔡應瑞搖頭道,他覺得這事不那麼簡單。
「你的意思是說?大明有吞併我國之意?」鄭思齊問道,可話出口又搖了搖頭:「以大明之國力,想吞併我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何況我國自永樂年間就是大明屬國,至今已經有三百載也,更為大明不征之國,蔡大人應是多慮了吧。」
「這……」鄭思齊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一時間蔡應瑞也無法回答,但這此大明如此安排,難道真的像表面這麼簡單?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也許真是想多了吧。
「國相如何看此事?」思索了片刻,蔡應瑞開口向國相金正元問。
其實在王宮時,金正元就在琢磨這件事了,在他看來,大明也許暫時沒有吞併琉球的意思,但借王師影響和控制琉球的目的卻是顯而易見的。要不,大明也不會把何顯祖這樣級別的官員派到琉球擔任王師。小國王如今年幼,王師太傅之位尊貴,何顯祖作為王師能自由出入王宮,以後必然會對朝政產生極大影響。
作為小國,並無太多選擇,就算是他們這些國相大夫又能如何呢?國小兵弱,隨便任何一國都能欺負,更不用說大明如此強大的國家了。眼下,金正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想也是無益。再說了,假如真的琉球併入大明倒也不是件壞事,從他們這些琉球之臣來講,能為大國之臣,無論身份和地位都將高出許多,更能為自己家族的未來獲取更多的利益。
雖然有句老話叫寧為雞首不為牛後,國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看似威風凜凜。但作為琉球國的國相,這個位置並不好坐。
琉球雖然是小國,國中勢力卻複雜之極,其中王族、國相、寨社三足鼎立。王族就是尚姓王室成員,比如說王叔尚乙就屬於王族成員,除此而外還有王族的其他人員,這些人有的在朝中擔有職務,有的只是名分。
至於國相,也就是金正元了,國相由國王任命,協助國王處理政務。從這點來看位高權重,可在琉球,勢力最大的並非王族,也非國相,而是寨社,所謂寨社,就等同於中華的士族階級,由琉球貴族和地方勢力組成,這些人數量最多,力量也最強大,在朝中乃至地方所占的位置極多,其他的不講,如今坐著的四人中,除金正元外,其餘三人全是寨社成員。
由此可見,整個琉球的政治形態是比較奇怪的,其真正權利並不在國王和國相手中,而是在寨社手裡。這倒有些類似於朝鮮,朝鮮的兩班貴族輪流把持朝政,朝鮮國王位尊但對兩班又無可奈何。
如果國王強勢,國相自然也權利大。但假如國王弱勢的話,那麼國相說白了也就是擺設。
金正元作為國相,他雖非寨社之人,但在琉球根基並不淺,而且他同寨社中不少人關係不錯,所以這個國相當得還是比較穩妥。在他內心深處,既不想讓何顯祖威脅到自己國相的地位,可同時又期待何顯祖的存在使能夠吸引寨社的目標,從而自己的國相之位坐得更踏實,如此矛盾的心理,正是金正元現在內心的體現。
「上國之聖意,那是小國之臣能隨意猜測的。依本相看來,上國陛下這麼做應該只是出於關懷我王罷了,正如鄭大夫剛才所說,本相覺得無需大驚小怪,只需做好臣子本分就是了。」金正元微笑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同時又帶著惋惜的表情對程順則道:「只是此事委屈了程先生……」
一直沒有說話的程順則風度極好,神色中絲毫看不到半絲委屈,反而帶著笑容:「國相何必說如此話,我王有上國大儒教誨,此乃天下的喜事!據說這位何大人不僅是禮部侍郎,還曾在清廷為地方大吏,擔任過浙江布政使一職。任職大明後,深受上皇重用,首次科舉還曾擔任過考官,有如此人物為我王王師,是我國之幸也!」
這一下,就連最為吃虧的程順則都沒什麼意見,其他人還能如何說呢?各自又聊了會兒,就此散去。
但等鄭思齊和蔡應瑞先走後,國相金正元卻暫時主動留了下來,見兩人離開,這才低聲對程順則說起了私下話。
在四人中,金正元和程順則的私交是最好的,有些話不便在人前講,但在私下卻沒問題。
「依本相看,大明此舉或還有另一層深意。」
「國相的意思是?」程順則微皺眉頭問。
「日本!」金正元手向北指了指道:「此次大明前來我國,但隨後就將向北前往日本,大明同日本之間雖說源遠流長,但也有萬曆年間的之仇。如今日本雖幕府鎖國,但對於周邊卻未絲毫放鬆,而今大明重興,作為上國正統,日本國的態度是極其重要的。再者,我琉球地處緊要,同日本又近,大明之前在我國駐軍依本相來看不僅是防範清廷,也有對付日本之意,所以大明如此所為,其意頗深呀。」
「國相此話有理!」程順則撫著長須微微點頭,他雖然身有江戶官職,但實際上還是琉球之臣,從內心來講他是向著母國的。之所以擔任江戶官職,並經常前往江戶拜見幕府,說白了這只是小國自保的策略而已,這點金正元是非常清楚的,也是他們兩人早就私下商定的。
對於琉球來講,真正的敵人並不是大明,而是日本,尤其是已占據了北方五島的薩摩藩。近百年來,薩摩藩歷來就是琉球之大敵,對於琉球多次征伐,甚至攻入王城,大掠七日,把當時的國王都給抓到鹿兒島,過幾年後這才放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