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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玉站起身來,平日裡韜光養晦的他在這一刻鋒芒畢露,他用目光冷冷掃視著在場眾人,這目光中帶著鄙夷、嘲諷、輕視還有惋惜。
「看看你們,那一個還有當年太祖太宗子孫的樣子?一個個都還活在夢中,滿心的幻想和不切實際!爾等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如今大清危難之時,非但拿不出實際的措施反而僅考慮自己的利益?」
「想當年,先帝在時,橫掃大漠,飲馬天下,何等英豪!何等氣度?但如今,我大清居然落得如此光景,這不正是爾等之錯麼?」
說著,張廷玉朝著雍正一禮,直言不諱道:「皇上,眼下大清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如我大清自己再不團結起來,那麼留給大清唯一的路只有滅亡。等到哪時候,皇上難道還有臉去見先帝?見我大清的歷代祖先麼?」
雍正氣得臉色鐵青,張廷玉瘋了麼?居然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這些話?
而那些王公大臣們見此一幕個個也是面面相覷,張廷玉吃了豹子膽了?他難道不要命了不成?
張廷玉的聲音繼續響起:「觀其大明,自朱怡成在江南復明以來,輕徭役,重農商,興科學,僅幾年時間就橫掃天下。而我大清不僅止步不前,而且一直陷入內亂消耗之中。眼下,大清如此局面依舊爭鬥不休,難道非得等到明軍兵臨城下這才醒悟不成?」
「張廷玉!」雍正這時候哪裡還忍得住?當即喝道。
張廷玉臉上根本就沒半分懼色,反而平淡如常。
「皇上!臣今日冒死諫言,臣以為我大清再也內耗不起了,無論如何西邊的戰事必須儘快停下了,大清的寶貴力量不能白白消耗!臣斗膽說一句,無論是皇上還是郭親王又或者誠親王,都是先帝之子,都是太祖太宗的後人,手足相殘,無論誰勝誰負,對於如今大清百害而無一利啊!」
「皇上,只要我大清內部安定,心合一處,或許還有重興的可能,假如繼續如此下去,大清面臨的就是萬劫不復!等到哪時候悔之晚矣!皇上啊!臣懇請皇上速同郭親王誠親王等和談,只要能夠聯合,無論付出什麼條件都是值得的,現在只要保住大清根基才有未來可言,一旦大清沒了,那麼一切都完了!」
「住口!」雍正臉色由青轉紅,脖子上的青筋直跳,這時候他那裡還能忍得住?
張廷玉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居然敢說這些話,甚至還斗膽讓雍正和郭親王、誠親王等拋棄前嫌聯手?
這可能麼?根本不可能!
自雍正囚禁建興一刻起,他和郭親王、誠親王就成了死敵,在這兩位兄弟的眼裡,雍正是謀害建興的篡位者,是大逆不道的亂賊。
為了皇位正統,雍正甚至殺掉了建興夫妻,更為了徹底消滅清廷的反對者,雍正還秘密幹掉了不少人,更企圖一舉殲滅在西邊的郭親王部。
可以說,眼下他和郭親王、誠親王已是水火不容,雙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再加上之前隆科多的背叛,雍正恨不能把他們扒皮抽筋,在這種情況下雍正如何能和對方談判?
反之同樣也是如此,無論是郭親王還是誠親王,甚至包括隆科多,他們現在也不可能和雍正談判的,更不可能聯手起來。除非雍正做出極大讓步,但是這種讓步只有建立在雍正失去皇權的基礎上,雍正哪裡肯這樣做?
清廷中不是沒有聰明人,相反聰明人還有很多,可偏偏張廷玉居然直接說出了這些話。
這些話,等於直接向雍正的心窩子裡戳刀子,讓雍正根本無法言對,同時也是在挑戰雍正的皇權。
張廷玉絲毫不慌,又向雍正行禮道:「皇上!臣知今日之言已是大過,但臣不後悔,臣不願看見太祖太宗建立的大清落到最終滅亡的一刻,臣更不願等到了地下無顏去見先帝。」
「皇上,罷手吧,再怎麼說郭親王和誠親王終究是您的兄弟,而且誠親王還是皇上的同胞啊!手足相殘,傷的是我大清,皇上啊!臣懇請皇上三思……」
「張廷玉,你真是好大膽子,居然為叛逆開脫,你意欲何為!」這時候雍正氣急反笑,但他的笑卻是如此冰冷。
「來人啊!奪去張廷玉頂戴,打入大牢!」
雍正開口道,冰冷的目光望向站在那邊的張廷玉,從此刻起他對張廷玉的憤怒已經都了頂點。
「臣……謝皇恩……」
張廷玉長嘆一聲,摘下了頂戴放到一旁,隨後畢恭畢敬地朝著雍正磕頭,當他再一次抬起頭的時候,整個人猛然從地上跳了起來。
「攔住他!快!攔住他!」馬齊在一旁看得清楚,急忙大喊,同時快步上前意圖要攔住張廷玉。
但這時候張廷玉的速度飛快,快的出乎人的想像,只見張廷玉一個起身毫不遲疑地就衝著離他最近的台階迎面撞去,張廷玉撞的是那麼突然,又是那麼堅決,就連已經在他身邊的侍衛來來不及反應,而馬齊也僅僅喊出了聲邁出了一步而已。
一聲滲人的悶響,張廷玉的腦袋直接就撞上了堅硬的台階,隨後整個人軟軟地撲倒在地。幾秒鐘後,觸目驚心的鮮血從他的頭顱處滲出,很快蔓延成了一片,把整個台階全部污紅了。
眾人一聲驚呼,誰都沒想到張廷玉居然會尋死,而且是如此堅決和突然。
當張廷玉一頭撞死台階後,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看著這位大清上書房大臣,赫赫有名的三朝元老血濺朝堂,死的如此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