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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單單是因為她不敢對著唐心訣嘴欠,也因為今天唐心訣眉宇間掛著明顯的疲倦,透著一股不耐。也令女生本就清瘦的身形顯得更纖薄,看起來十分弱柳扶風。
當然,這表象也就只有胸大無腦的鄭晚晴相信,郭果可不會再被矇騙了。
果然,鄭晚晴粗聲一嗓子吼過來:「沒看心訣累成這樣了嗎?回你一句話不錯了!別打擾她!」
郭果:「……大姐,你能照個鏡子,看看自己多雙標嗎?」
這時鄭晚晴已經傲然走到寢室門口,大剌剌把門一開:「我去洗澡啦,你們給我留個門哦……咦,這走廊怎麼沒燈啊?」
從她的視角看去,走廊燈不知什麼時候全關了,越遠地方越黑黢黢一片。
走廊本就狹長,這麼一看去,十分瘮人。
如果郭果站在這裡,尖叫聲能直接掀翻房頂。但鄭晚晴看了好幾秒,卻愣是沒感覺有什麼不對,抬腿就要邁出去。
「等一下。」
身後忽然有人叫住她,是唐心訣。
唐心訣正在拆一隻牙刷,沒抬頭,聲音溫和:「小心一點,外面太黑了。」
「哦好。」鄭晚晴答應一聲,伸腿邁進黑暗。
在她身後,寢室門緩緩關上,發出一聲悠長的吱呀聲。
聽見這聲音,唐心訣忽然放下牙刷,揉了揉眉心,眉宇不自覺地皺起。
從某種程度上,郭果沒猜錯,唐心訣的確很疲倦。
不過不是因為開學,而是噩夢。
她已經一周沒睡過好覺了。
對唐心訣來說,被噩夢纏身不是個罕見的事。但這次的情況卻格外嚴重。甚至影響到了她現實中的狀態。
剛剛郭果和鄭晚晴的對嗆,她其實一句都沒聽進去,耳朵里僅是些模糊的噪音和翕翕簌簌的低喃、一陣陣刺痛從太陽穴擴散開,讓人難以集中注意力。
這些感覺當然不足為外人所道。
原地調整片刻後,唐心訣走到陽台旁洗漱台前,打開水頭。
洗漱台上方的鏡子裡,映出一張屬於少女的面容。鏡子裡的女孩梳著乾淨清爽的單馬尾,只是燈光聚焦下,白皙的皮膚顯得有些過分冷白。纖瘦的瓜子臉,嘴唇上的血色也十分淡,乍一看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營養不良。
眼尾微微下垂,即使不笑也像盛著笑意,看上去既羸弱又無害。
唐心訣對自己這張極具欺騙性的面孔沒什麼看法,但看著鏡中那雙黑色的眸子,噩夢中的一些景象忽然在唐心訣腦海閃現。
一望無際的黑夜、濃郁的黑霧……
沒等深入回憶,室友的嘟囔聲將她拉回現實。
「感謝我們寢室沒有獨立衛浴,至少鄭晚晴洗澡這半小時我能喘口氣……」
郭果絮絮叨叨抱怨,瞥見唐心訣,眼珠一轉:「哎,趁大小姐不在,我們來玩一局碟仙怎麼樣?」
「大小姐」是郭果給鄭晚晴起的外號,用來暗戳戳抱怨。寢室所有人都被她起過外號,只是唐心訣不知道自己的外號是什麼。
唐心訣垂眸幾秒,擠出牙膏,把牙刷放進嘴裡,「如果晚晴回來看見了,你們肯定又要吵起來。」
鄭晚晴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對一切牛鬼蛇神極度排斥,更不用說筆仙碟仙這種遊戲。
非常不巧,郭果是個重度玄學愛好者,書桌常年擺著《周易詳解》《塔羅世界》和各種占卜羅盤,熱衷於怪力亂神的都市傳說和遊戲。
果不其然,一提這點,郭果白眼翻上天:「她那是朽木不可雕也。但你不一樣,我一看你就覺得你骨骼清奇,和玄學有緣分……」
見唐心訣已經自動忽略,甚至開始繼續拆購物袋,郭果急得跳起來,搖頭擺腦地勸:「就當是為了慶祝我們升入苦逼大三,陪我玩一把嘛好不好?六爻占卜、星座排盤、喚靈招鬼也行啊!」
唐心訣一抬眼,對方頓時縮起脖子,委委屈屈地偃旗息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膽子小、自己玩害怕,寢室里除了大小姐,就你一個不害怕這些東西,我……」
唐心訣無奈地搖搖頭,剛想說話,目光卻不小心越過郭果身後,忽然凝滯。
室友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話,但在唐心訣的感官中,那一張一合的嘴卻沒傳出任何聲音。
她的視線死死盯著窗外。
在陽台上,她看見了一隻占據了整個窗戶的,巨大的黃色眼球。
這是什麼?因噩夢產生的幻覺?
那黃色眼球充滿惡意地,冷冷凝視著唐心訣,狹長的褐色瞳仁忽然一伸一縮,整個巨大眼球就陡然裂開,變成了無數個拳頭大小的黃眼球,爭先恐後擠滿整扇窗戶。
嘻嘻嘻,嘻嘻嘻……
嗡鳴聲和呢喃私語鋪天蓋地施壓下來,唐心訣深呼一口氣,咬住後牙槽,沒有尖叫或是後退。
三年的病症、連續一周的噩夢,當夢中的恐怖怪物出現在現實,她卻比自己想像的要冷靜的多。
幾乎只頓了一秒,唐心訣就迅速掏出手機,對著玻璃窗上的眼球飛速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她早就預料到自己有一天會出現幻覺。而遇到這種情況,首先要維持的就是精神狀態穩定。通過暗示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回歸真實。
照片已經拍好,下一步就是查看——唐心訣打開手機相冊,在心中默念,這只不過是幻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