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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訣腦海中浮現出餐廳老闆明顯有所忌憚的神情,眉心再次緊蹙到一起。
餐廳老闆在撒謊,從頭到尾都在撒謊。
手錶是郭果的,一大一小兩個NPC身上都有纏鬥過的痕跡。感知力在餐廳內沒有捕捉到任何危險與陷阱,唯一的危險感只來自被激怒時的NPC。
並且,餐廳老闆卻對她有著莫名的忌憚……一種摻雜了敵意的忌憚。
一邊想要攻擊她,一邊卻又似乎因為多重原因舉棋不定,最後在公路規則面前放棄。
無論是行動邏輯,還是落實在細節處的反應,都很奇怪。
哪怕手裡有無臉小孩的外套,能對NPC構成某種目前尚未捋清的限制,這次在餐廳走的一圈,也未免太過安全了。
越安全,越不合常理。
考試副本不可能沒有危險,咖啡店是安全的,餐廳也勉強算是安全的,公路上也是安全的……那危險在哪裡?
唐心訣垂眸,公路上經歷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拆解重現,從車上醒來、上路、停車和NPC的對話……每一處細節都被反覆放大,試圖從中找出可以破解的切入點。
異常感越來越深,卻仿佛有一層迷霧罩在識海中,無法突破它捕獲真相。
唐心訣揉了揉眉心。
如果能收集到的信息僅僅是如此,就更沒辦法判斷出室友的位置了。
唯一有關室友的線索,就是郭果曾經去過餐廳,很可能與NPC起過衝突,還留下了一塊手錶。然而經過她的觀察,無論是餐廳內外還是附近的公路,都沒有任何熟悉氣息。
她無視了手上的傷,打開手機,從[寢室成員狀態]上能看到,除了她受到輕傷掉了兩點健康值外,其他三人都是滿分。
這就更加不正常。
連她只簡單交了下手,都免不了受傷。如果兩個NPC身上的交戰痕跡是郭果或者其他室友造成的,那她們的血條不可能完好無損。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肚子發出的咕嚕聲打破了寂靜,唐心訣決定先收拾一下吃飯。
噴上止血噴劑,用大型創可貼簡單修復了受傷的手掌。唐心訣打開便當,聞到味道時忍不住一頓。
並不是食物難聞,而是飢餓到達某種程度後,血糖含量過低,自然就會出現噁心想吐的欲望。
現在是四點整,距她剛剛喝完一杯熱咖啡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胃裡卻像已經被掏空了東西,飢餓感傳遍四肢百骸。
唐心訣在心中計算過時間:在這條公路上行駛時,體力消耗的速度是正常的十倍左右。
故而她雖然只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卻如同已經連續開了六個小時,飢餓感飛速增長。
從這一點上看,NPC「贈送」給她食物也有了理由——沒有這些食物飽腹,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公路上堅持超過兩個小時,更別提在天黑前趕到「瑪雅斯奶奶家」。
如果這一理由成立,那麼下一個邏輯也會隨之形成:
瑪雅斯奶奶想讓她成功完成任務。
受到瑪雅斯奶奶囑託的NPC,也以某種共同目的,不得拒絕考生索取幫助,完成這段旅途。
沒有任何明顯危險擺在面前,唐心訣的目光卻越來越沉。
比難以打敗的鬼怪更加令人不安的,是信息缺失下捉摸不透的未知感。
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蒙住她的眼睛,即便公路暢通無阻,她卻如同獨自行走在大霧中,無法確定方向。
腦中刺痛縈繞不散,似乎想提醒她什麼。每當唐心訣想要抓住,卻又被混沌的思緒打散。
半晌,她將吃了一半的便當盒收好,確認體力和飽腹感已經恢復後,將紛亂的思緒壓下,繼續開車上路。
……
第三個建築出現時,唐心訣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快速分辨了出來。
蓋因它和前兩個一模一樣,到處刷滿了油綠色。
這是一座加油站。
方向盤打了個轉,車開進加油站內穩穩停下,經過一路加速的消耗,油表正好滑入亟待加油的危險區間。
一切都好像經過貼心的計算和安排,保證著車能一直在公路上開下去。
加油站里很安靜,唐心訣按了下喇叭,旁邊的綠色大門被推開,走出一個穿著專門制服的黃色身影。
這回是一個皮膚蒼白,頭髮亂糟糟的瘦削青年。他臉上沒有前兩個NPC那樣誇張的笑容,反而十分冷漠。
青年走過來,先是打量幾下車,又掃了唐心訣一眼,有氣無力地扯了扯嘴角:「加多少?」
唐心訣:「加滿。」
青年一言不發地扯下加油槍,站到油箱前開始加油。
沒過兩秒,他忽然開口:「呀,壞了。」
什麼壞了?唐心訣下意識要轉頭,在危險感襲來的瞬間反應過來,迅速撲身彎腰——
加油槍從她頭頂擦過,一直砸到十米開外的地面,絲絲仿佛燒焦般的黑氣從裡面升起。
青年慢騰騰走過去,查看幾下後聳肩道:「加油槍壞了,我給你換一個吧。」
說罷,他又自顧自走進綠色站房,關上了門。
加油槍飛過的涼意還殘留在脖頸上,唐心訣抬起頭,長年於噩夢中的交戰追逐,讓她幾乎能模擬出青年扔出加油槍的動作。
僅僅是「壞了」?
她沒有憤怒或出聲質問,剛剛躲過一劫的臉上甚至沒有半點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