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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漏了一個,就是他!」宣秀用力一摔何昌的胳膊,將他摔在地上,然後一腳踩在他的後背上,以防他暴起傷人。
宣錦轉頭看了一眼何昌,雙眼頓時也紅了:「何昌,你敢到此,必是存了鏟草除根之心!」
「阿姐,你一劍我一劍,就在此地斬殺何昌,告慰爺娘在天之靈。」宣秀紅著眼睛說。
「大小姐,小公子,且聽我一言。」何昌趴在地上嘶聲大吼。
「住口!」宣錦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
她以不容抗拒的眼神望向宣秀:「阿弟,此人在江南舉足輕重,背後勢力錯綜複雜。雷兄說不定有需要他的地方。你我將其擅殺,弊大於利。」
「阿姐,他……他!」宣秀漲紅了臉,握劍的手青筋暴露。
「阿弟,江南叛將身死魂消,必和雷兄的出現有關。我們的大仇,已經報了一半。此時萬萬不可意氣用事,壞了雷兄的大事。」宣錦柔聲道。
「阿姐說得有理。」宣秀憋了半天,終於還是聽話地收起了劍。
這個時候,雷長夜已經一路小跑進了宣錦的屋子。剛才的情景,他通過陰將全部看到聽到。
何昌從始至終,安分守己地趴在地上。以他的功力,此刻的雷法麻痹期應該已經過了。
「雷兄!」「大師兄!」看到他進門,宣錦和宣秀同時向他拱手施禮。
「你們顧全大局,做得很好。」雷長夜欣慰地點點頭,走到何昌面前,雙手將其從地上扶起,「何節帥,何不坐下一敘。」
「大師兄!」看到雷長夜對何昌如此禮遇,宣秀頓時不爽了。
「阿弟!」宣錦一拉宣秀,狠狠瞪了他一眼,逼他閉上了嘴。
「雷先生,早聞雷先生乃巴蜀智星,對大小姐,小公子多有照顧,今日一見,三生有幸。」何昌握住雷長夜的雙手,情真意切地說。
「何昌,莫要惺惺作態。你殺我滿門之時,豈是如此模樣!」宣秀憤然道。
何昌身子一顫,眼角亂抖,眼神中透出一絲深刻的恨意。
「陰差陽錯之下,我無心鑄成大錯,如今悔之晚矣。」何昌說到這裡,雙眼一閉,淚如泉湧。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宣府殺人夜
雷長夜扶何昌坐到坐塌之上,奉上船中的蜀山煎茶,讓他平復一下情緒。何昌似乎在揚州節府壓抑太久,這一落淚,猶如擰開了泄洪的閘門,三年多來的愁苦心酸全都被撕心裂肺地哭了出來。
看著這麼一個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宣錦和宣秀再有多大的怨恨,都不得不暫時放在一邊。
何昌這種哭法不太可能是裝出來的。這就像是噴射性嘔吐,不可能是裝吐一個道理。他是真的差一點把眼珠子哭出來。
「何節帥,喝茶喝茶。」雷長夜忙不迭地說。
何昌抓過茶水,牛飲而盡,連茶葉都嚼碎咽下,好不容易恢復了平靜。
「我並非出身牙將,而是押衙出身。」何昌啞聲道。
宣錦和宣秀同時咦了一聲。他們自然知道押衙的意義。押衙是指節度使儀仗親衛,在宣府專屬於後院兵,歸於左右都押衙管理。
後院兵和牙兵份屬兩系,牙兵是精銳,而後院兵則屬於家將,親疏有別。
宣家八都兵歷經三代之後,開始形成牢固的世襲利益集團,牙兵牙將各有派系,互結姻親,廣為勾連,漸漸有些失控。宣劍鴻為了防備牙兵,很早就開始組建自己的後院兵。
可惜,江南孔武之輩,俱都效力於八都兵,後院兵只能由宣家從本族子弟或者本族救助的孤兒中選拔,始終人丁單薄。
牙兵襲府那一夜,後院兵全數戰死,只剩下部將劉嘉瑜帶著宣錦宣秀逃出節帥府。劉嘉瑜就是新任的右都押衙將。
何昌若是出身押衙,又是如何混入牙將集團之中的?而且一直以來,何昌都是靠和宣劍鴻唱反調受到牙將擁護,步步高升,最終成為都指揮使。既然身為押衙,當為主分憂,他做出種種惡事,顯然是和宣劍鴻徹底決裂,卻又哭個什麼?
宣錦和宣秀都奇怪地看著他。
「我乃宣帥安插在牙將中的眼線,就是為了在牙將們起反心之時,能夠提前預警。就算不能,也要護得他最重視的家人安全。」何昌啞聲道。
「一派胡言!」宣秀勃然大怒,「宣府滅門那一夜,你第一個沖入府中,阿爺便是死在你的手中。」
宣錦也對怒目橫眉,顯然對他的話一分都不相信。
「我本是孤兒,是寵爺當年從河東將我救回撫養。我曾是宣帥練武的陪練,和他交情莫逆,情同手足。後來我任了押衙,本要誓死效力宣家,卻被宣帥划去軍籍,重做了一份全新的軍籍,把我安插進了牙營。」何昌說到這裡,苦嘆一聲。
「唉……」雷長夜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節度使都是苦孩子啊。能夠在江南歷三代而不衰,宣家的求生欲果然不一般。可惜,在這個大唐幻世,江南註定了是天下大勢的起爆點。
「你在牙營步步高升,都是阿爺暗中相助?」宣錦厲聲問。
「正是。宣帥故意把好差事派給我完成,我藉此屢立大功,受到同僚關照,終於打入了牙將集團,自以為掌控全局,然而,我萬萬沒想到,事實和我與宣帥想像相差甚遠。」何昌說到這裡,用力一拳砸在小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