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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永都頭進來!」仇士良以千里傳音之術指示道。
京畿行營門口頓時安靜下來。校場之上,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朝營門口看。
片刻之後,隨著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永強一身黑色武服,渾身五花大綁,昂首挺胸朝著校場中央的仇士良走去。
來到仇士良面前,永強雙膝跪倒在地,朗聲道:「中尉大人,此事怪不得中護軍大人和兩位支計官,更不干守倉將士之事,此乃我在江湖之上惹來的恩怨,永強罪無可恕,願以此身領受中尉大人任何刑罰。」
「哦?」仇士良心頭翻江倒海的狂怒在永強光明磊落的話語中,奇蹟般地平靜了下來。
之前聽說南太倉被搬空,仇士良狂怒攻心,殺意如沸,只想要見血,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除非話中有關鍵詞:該死!腰斬!刑罰!罪無可恕。
仇飛英說的關於摘星叟和永強的恩怨,他一句都沒聽真切,怎麼看他,怎麼該死。
但是在永強平靜的話語中,出現了「刑罰」和「罪無可恕」,就成功讓他聽了進去。一旦腦子開始運轉,狂怒便消失,理性開始一點點回歸,他對於永強所說的事情,留上了心。
「哇——!」聽到永強的話,仇飛英、趙環和董炎全都放聲哭了出來。眼看著鍘刀都快要落下的時候,永強猶如天使一般地出現了,還義薄雲天地為他們擔了所有罪責,讓他們逃出生天。
永強簡直就是他們的救世主啊。
想到他們曾經還試圖指認永強來替自己做替罪羊,他們又羞又愧,同時又為死裡逃生而歡喜,這些都讓他們沒有不哭的理由。他們哭得像剛出生的孩子。
永強朗聲說了幾句話,仇士良全沒聽見,這幾個貨太吵了。
「都給我安靜點,誰再哭,先宰了誰!」仇士良勃然大怒。仇飛英、趙環和董炎瞬間閉嘴。
仇士良非常地尷尬。永強押運著百萬糧餉進京,雖然解了長安之急,也暴露了長安城內的種種醜態。這些都見不得人。
「永都頭可願再說一遍。」仇士良狠狠瞪了仇飛英三人一眼,尷尬地說。
「是。當日南聖手名號的繼承著魚蕙蘭偷盜西川閃金鎮雷公牌,我與武盟盟主雷長夜定計將其擒獲。後來在把她交接給東川節度使之時,她被橫江盜襲殺。昔日的南聖手摘星叟是她的師父。他這一次來,是要為徒兒報仇雪恨。」永強朗聲道。
「所以摘星叟盜糧餉,就是為了陷你於死地?」仇士良沉聲問。
「正是如此。所以南太倉失竊,都因永強而起,我當一肩擔下所有罪責。」永強沉聲道。
仇飛英、趙環和董炎趴伏在地上,臉貼著地,默默地流淚:真夠意思啊!永大俠不愧是永大俠,做人能做成這樣才不愧是頂天立地之人。他們這些人都是螻蟻,是永強腳下的灰塵。
「此事也不能都怪你。」仇士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這是不是我的嘴?
隨即他終於理清了思路,長舒一口氣:「這件事雖然因你而起,如今殺了你也於事無補。卻不知你可有對付摘星叟的方法?這百萬錢糧可有找回的可能?」
「謝中尉大人不殺之恩!」永強昂首道,「此事既因永強而起,吾當窮盡手段,尋找摘星叟蹤跡。不過昔日計擒魚蕙蘭,多虧武盟盟主雷長夜謀劃。如今要擒摘星叟,我需與他再次合作方能成事。若是最終無力擒殺這摘星叟,我當向他借四百萬貫和一百萬石谷清還南太倉所失。」
「哦?此話當真?」仇士良站起來了,世上還有這麼富的朋友嗎?
「雷兄與我肝膽相照,性命尚可託付,區區錢糧當無大礙。」永強朗聲道,「如果中尉大人開恩放行,我願修書一封給雷兄,讓他先為我籌措足額錢糧,與東南八鎮賦稅一起運抵京師。」
不但巴蜀秋餉有了奪回的希望,連東南八鎮的糧餉也能一起來,仇士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是喜是驚。
「雷長夜竟有如此敵國之富?」他那剛剛滅了一個多月的心火再次燒了起來。
「他如今富甲天下,錢財於他而言,如雲煙。」永強低頭道。
「雷長夜……雷長夜……雷長夜!」仇士良的心裡只剩下這個金光燦燦的名字。若得雷長夜,什麼都有了啊。
「如此傑出之人,真想早日一見啊。」仇士良微笑著說。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所有長宿群魔和京畿行營的軍士都驚了。丟了幾百萬貫巨款中尉大人竟然還能笑出來,簡直是奇蹟。
當天夜裡當著仇士良的面,永強給雷長夜修書一封,將長安之事簡單扼要說了一番。這封書信仇士良立刻以八百里快騎發向揚州。
而永強則在長安京畿行營住了下來,處於仇飛英、趙環和董炎的監視之中,相當於變向的軟禁,作為逼迫永強好友雷長夜履行吩咐的憑仗。對於這個待遇,永強安之如怡。但是整個京畿行營的士兵卻都被他感動了。
如果永強不來自首,不但仇飛英、趙環、董炎、徐福祿和守倉士兵得死,仇士良一個不高興,京畿行營所有士卒都要被調到西北方鎮戍邊,去喝西北風。
更不要提他們視為性命的糧餉了。只要有個由頭,仇士良永遠第一個想到剋扣糧餉。更何況他們失了全部的巴蜀秋餉。
而永大俠不光是自首,還要留做人質交給他們看管。他們根本不敢提看管二字,現在的永強是京畿行營全體將士的爹。